说不出来的无限恐惧让青禹迟疑了。他放下了手,把双手插入口袋,有些焦躁地在门前踱着步走过来又走过去。
看他几乎把门前的那块高级韩国草皮踱得扁烂,寇翎多少也揣测到了青禹的迟疑。
他没有机会能够有个孩子,也没机会当个有爹娘疼爱的孩子,所以他实在无法体会为人父母的心境。但看祝青禹那张始终冷冷淡淡臭臭的脸上,竟有这样不知所措的苦恼表情,想必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吧。
会爱孩子的人,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烦死了,我需要静一静。」青禹不耐烦地低声说道。
「啊?」我可没说半句话……
「不是你,是它。」他指向隔壁人家院子里那头打从他们一来到就在那啊呜喔呜嚎个没停的小博美。
「麻烦你一下,去让它闭嘴。」
「呃……」不是吧!寇翎生来就怕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小鸟、小狗、小猫、小兔子……到死了还是一样怕。但「我不敢」这三个字,说出来肯定要惹那青禹又是一顿嘲笑了,那他寇翎还有脸做鬼吗?
心中咒骂着青禹,但少爷面子是怎么也搁不下,只好牙一咬,心一横,鼓起勇气跨过了木头栏杆来到隔壁院子。
「请……请安静些!」
「啊呜喔呜~~汪!汪!」狗不鸟他。
「……」
没什么好怕的!这么小的狗儿,又不是狮子老虎的。
从前听下人说过,狗这种动物,你越是表现得害怕它,它就越嚣张,所以必须压过它的气势……
寇翎又小心地一步一步接近那嘶牙裂嘴的口,然后停在它面前两步的地方,这是他能够忍受毛绒小动物的最近距离了。
清了清嗓子,他伸出他发着抖的细长玉指,指着那博美的不友善嘴脸:「你,闭上嘴!」
这是他对毛绒小动物能够表现出来的最大气势了。
无奈小博美不领情,冷不防地从草地上跳了起来,张着口以接飞盘的跳跃姿势往寇翎的手掌咬下去……
「唉哟!」
寇翎大叫一声,又惊又痛地一屁股摔坐到地上。想要弄掉那可恶的博美,但狗嘴简直像鳖嘴一样,一咬上就不放,甩也甩不掉。
「……」实在看不下去这场闹剧的青禹跨过了栏杆,手一伸一把抓起那头小狗,狗一吃痛立刻张嘴乱叫放开了寇翎的手,转过头想要发威,只见来者那高大的身材和凶巴巴的表情,连忙夹着尾巴四脚乱扑奔回他的小木屋。
「来。」青禹伸手把地上的寇翎拉起来,把他的手拉到眼前一看,白白薄薄的手掌上几个血肉模糊的牙印子,看来咬得还不浅……
「痛吗?」
「……」废言!怎你不去拿个钻子往自己手上钻几个口子看看痛不痛?没良心的天杀鬼!这么厉害只需要举手之劳怎就不自己来跟狗交涉?
寇翎在心中把青禹咒个没完,又丢脸又疼痛。青禹看他那倔着嘴要哭出来的表情,又可笑又可爱,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个七老八十的老鬼……
「抱歉,我不知道你怕狗。」忍住了笑意,青禹装着正经着表情说。
「我才不……」少爷也是有脾气跟自尊的!
「我帮你教训教训它当作是赔罪好了。」说着,青禹走向那个狗屋一把就把那只早就吓得全身发抖屁滚尿流的博美抓出来,啪啪啪把它一身毛东拔一丛西拔一撮,原本一只漂漂亮亮的狗被他拔得像癞皮……
「谢谢……」
原本来在咒骂青禹的寇翎,看他这么有诚意地帮他报仇,心里又开始觉得他是个好人了。殊不知青禹根本也不是想帮他出什么气,只是本来就看这条狗不爽,又骄傲又爱跑到他家院子乱大小便,常常在晚上他的赶稿修罗地狱时叫春叫个没停,碍着邻居的情面不好发作,这下总算让他找到机会教训这死狗一顿了……
教训完了狗子,青禹又回到了他的门前继续苦恼着,可怜草皮也继续受着践踏。
寇翎实在看不下去,看天色都快亮了,再这样下去两个死鬼都要再死一次了,他过去曾经有过不小心碰到一小丝阳光的惨痛经验,打活他也不要再痛一次了。
他忍不住说道:「就按下去了吧,怕什么?」
「你懂什么,少啰唆。」才不是害怕,是……是……是什么?
「你不敢我来帮你吧。」说着他走向前,青禹还没来得及抓住他,他已经按下电铃。
「你这鸡婆!」青禹扯住寇翎的头发往后一拉破口大骂,寇翎也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男子汉大丈夫的敢死就敢当,别在那婆婆妈妈……」
「什么敢死敢当?!谁想死啊?!」
『啪』的一声门打开,睡眼惺忪的小女孩穿着花花的小睡衣站在门口。
「……」完了,她肯定看不到我……
「……」喔!这么可爱的小女孩,长得跟他那凶恶的爹真不像。
「唔……」小女孩揉揉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好半天,才惊喜地大叫着:「把拔?!你回来了?!」然后像颗小子弹一样发射扑往青禹身上。
「……我回来了。」
青禹蹲下身紧紧抱住了女儿,把脸埋在女儿卷卷的头发里,不想让一旁的寇翎看见他大男人的感动泪水。
第8章
一双精致白皙的手从水桶里捞起抹布,用力掐挤着,仿佛那抹布与手的主人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恨不得置之死地。
「姊姊,抹布要用转的啦。」因为客厅没有沙发椅只好坐在柜子上的小然,双手作出个转抹布的动作。
「……」
蹲在水桶前的寇翎抬起头,很不爽地看着那个轻轻松松坐在柜子上踢着两条小胖腿的女娃。
真是没天理了!
本人一个堂堂大少爷,没给他准备个象样的客房,像个贼似地在床底下窝了一个白天也就算了,太阳一下山,就开始被那恶人用暴力威胁著作些刷茅房擦地板的粗活,现在连个小娃也来指教,真是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鸟气。
而那个恶人,睡到刚刚才起床,慢吞吞地下楼看了半天的新闻纸,现在悠悠哉哉地在楼上给每个窗户贴黑纸,那样大的块头,尽挑些轻松简单的娘们活干!
是说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好讨价还价,但如果那姓祝的稍微尊重点的脸色,而不是那样像是对待下仆一样理所当然地指使他干这干那,也许少爷他还瞧着他老婆跑掉这点挺可怜的,勉强帮他这忙……
可偏偏青禹就是咬定了他寇翎必须负起一切责任,所以开口闭口就是「喂!你去给我……」的命令语句。
去!你老婆跑了又不全是我的错!
一个娘们都管不牢,要怪,也只能怪那男人吧?我爹死了他那四个老婆也没人敢跑,更不要说是卷光了家产这种事……
这样的女人就算男人不死迟早也要乱,能够早早看清一个人的面目又未尝不是好事?
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实在没欠他什么,做起活来就越不甘心,不过寇翎尽管气青禹气得牙痒痒,却也忍着不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