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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对流年(出书版)(53)

作者: 扑满/落花满架 阅读记录

在他无言的沉默里,岑其默拿出一张名片:「你可以找市立医院的这位程医生,他现在是我的主治医生。」

周亚言接过名片,翻看了一眼,只觉得那白色的名片刺得他眼睛疼。

岑其默站起身:「对不起……」他欲言又止。

周亚言只能挥手。

本来应该安慰岑其默,现在他却只想打暴对方的头。

他想自己不一定得病──不对,应该说有很大的机率根本没有病,毕竟他们在一起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岑其默又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才说,「我先走了,你做完检查……请告诉我结果。」

周亚言沉默地坐着,一声不吭。

等到关门的声音传来,他才发现这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不真实的感觉让他疲惫。

然后电话响了起来。

下意识地摸出电话,却在下一秒把它甩得远远的。

声音戛然而止。

周亚言如同看到洪水猛兽一般地看着被摔得稀巴烂的手机。

妈的!叶锦年!

然后刚经过不久的那一个午后阳光下的记忆就翻滚上来。

周亚言的喉结滚动了两下,一股呕吐的感觉让他捣住了嘴。

下一秒,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厕所,跪在地上抱着马桶吐了出来。

妈的!叶锦年!

等到胃里残余的食物都被吐尽,连苦涩的胆汁都被吐得精光时,周亚言才能抬起头。

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才发现全身都在发抖。

冷静!冷静!

现在只不过是需要去做个检查,大半一定没事。毕竟时间久远,而且即使当年在一起,他都有很小心地注意做保护措施。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不会有事的!

所以叶锦年也绝对不会有事的!

然后才发现左脚尖锐的疼痛。

冲进厕所时他跟跄地摔倒在马桶前时,脚被狠狠地扭到,但直到现在才发现有多疼痛。

他咬着牙低咒着抱住脚踝按摩,眼角扫到面前的大片镜子,看到了自己青白的脸。

客厅的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周亚言本能地知道那一定是叶锦年的电话。

折腾了好久,才终于从地上爬起来,而电话铃声已经停歇。

他把自己拖到沙发跟前时,已经没有力气,堪堪伸出手够到茶几上的电话,努力让自己呼吸平静。

正想要拨号时,电话又响了。

「你怎么了?」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里带着担心,「我打你手机,刚变成了无法接通的提示音,没事吧?」

周亚言勉强自己微笑,好像这样的微笑能透过电话线传递到那个人的面前,哄骗到对方一样,「没事啦,刚才在厕所,你电话铃一响我掏得太急,手机掉进水里挂掉了。你再打来时我还在厕所,没法接啦!没事没事。」他故作轻松。

叶锦年笑了出来:「你这人真恶心。」

「嘿嘿。」他想自己的笑声应该正常,听起来不会异样吧,就在这样想时,听到了对方的问话。

「你喉咙很奇怪。」

「嗯?真的?晚餐吃的川菜,辣得呛了我很久。」

「你是白痴么?」通过电话都能想到对方皱眉的样子,周亚言努力又挤出几下笑声,眼睛却一片干涩。

「喂,我还要去看一下文件,不说了。」

「啊?对了,我托爱生基金会帮忙联系两个遇难司机的家人,想去看看他们。你这两天有空么?」

「这两天么?恐怕不行。这两天要接待几个客户,都没有空。」周亚言下意识地推辞。

叶锦年沉默了一下,「那好吧,正好我这段时间也有些忙。我让他们把时间往后挪两天。到时再联系吧?」

「嗯,可以的。没事的话我挂了。」

「……嗯。」叶锦年挂掉电话,用力地皱眉。

周亚言那个笨蛋,一副欠扁的样子。

见面时要给他死!

直到现在腰还有些疼痛感,而那家伙居然都不会问一声「你身体好点了么」?简直真的可以给他死!

◆◇◆

周亚言第二天去医院时,已经冷静得差不多了。

走进那个程医生的办公室时,他甚至觉得昨天自己的反应实在有些可笑──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自己被感染到的可能性都低于百分之一。

那个根本不记得叫什么名字的大夫看起来也很乐观,告诉他不用紧张,只是慎重起见才希望他来做个检查。按照他和岑其默曾经的关系和相处情况来看,他还是很安全的。

一边说着,程医生一边打电话给护士,安排做抽血检查。

本来以为应该会很快就能知道结果,结果等了足足十来分钟才有护士来带他去检查。

一路走到检验处时,才发现原本人潮尚算正常的医院一下子变得门庭若市。

在杂嘈声里,周亚言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烦躁油然而生。

被抽了一大管子血后,护士知会说三天后才能出检验结果。虽然对方的笑脸很灿烂,周亚言却只看出了例行公事的僵硬:这算不算是变相凌迟?

然后他却也只能接受凌迟。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等待的时间还是难熬。好在叶锦年这几天一直处于「冷战」未消气状态,也不肯见面,倒算是少了一分折磨。

周亚言这几天看似如常地照旧办公,但在最后一天时,终于还是没掩住心焦,在一次Brainstorming的会议上发呆了好几次,做纪录的秘书提醒了他好几次。好在是开放式的会议,不求决策,影响不大。

等到下午时,他终于开始对着手机发愣,这一天他还是接到无数通来电,只是想要接的那个电话一直没有来。等得很是心焦的周亚言想说只不过检验而已,需要花三天工夫么?

傍晚时分,陌生的电话姗姗来迟。

「周先生,关于您的检验结果,想请您明天到医院一趟。」对方的说辞很委婉,周亚言却从其中听出了冰寒。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现在说。」周亚言慢慢地坐正身体,突然间觉得有些晕眩。

「呃……根据检验,结果为阳性……」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周亚言耳中却是一阵嘈杂,再也听不清楚。

手掌下意识地扶住桌子,明明人已经坐在椅中,却有从空中坠落一般的感觉。

然后从手指开始,一寸一寸地僵硬冰冷起来。

「喂、喂?周先生?有在听么?」连串的催问声终于让他找回一点理智,周亚言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要跟叶锦年上床──

那些好不容易得来的甜蜜和快乐,突然就变成戳刺一般的疼痛。

他不敢张嘴,伯一开口,那些呜咽就会从喉咙里滚出来,变成悲怆。

在一片晕眩里,周亚言有一种人生已经崩塌的绝望感。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能开口:「我想请你帮个忙……」

叶锦年走进地下停车场,习惯性地按了两下车控上的解锁键。循着声音走向自己的轿车时,差点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