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林坐在客厅里听到李加的声音时,浑身毛孔都在散发着热度,握着桔子微张着嘴呆愣的看向玄关的隔断。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钻进了卧室,与李加隔着一道门。不是恐惧害怕,而是如果不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定会冲出去把李加勒死,桔子的汁液顺着指缝滴淌,佩林心跳如同雷击。
“咦,佩林刚才还在这呢,可能出去了吧?”母亲一会给江江拿东西一会对李加嘘寒问暖,第一个问题都是佩林想知道的“现在过得怎么样?在做什么?住在哪里?有没有再处女朋友?”佩林侧滑细听,还是在李加问那句“佩林他还好吗?”时大脑瞬间当机。
佩林有点反胃,想吐,常夏市内的马路向来平稳,但是今天走的这条却坑洼遍地,他被车颠得疲惫不堪。因为选择了一条不好走的路,司机也急得满大汗,忍不住解释“这条马路可能重型车走得太多了,竟然坑坑洼洼的,或许辅压的时候偷工减料,用的都是残次品。”佩林闭目养神,忍受着他的唠叨,忽然汽车嘎然而止,竟然在街角抛锚了。
佩林无耐的打开车门迈步下来,一边呼吸新鲜空气,一边打量四周。街角是个水果摊子,路灯下还有人在卖报纸。佩林跺了跺脚,见司机已经支起前盖在那里忙碌着查探,无耐的摇摇头“我去买包烟。”
正准备横穿马路时,被街角拐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那人抱着的纸袋也随之掉在地上。男人一边说“不好意思,对不起。”一边弯腰地上的纸袋,里面大小不一的面包滚了出来,男人单手捡起面包拍了拍笑“还好套着包装。”佩林看着他抱着纸袋站起身,然后讶异着渐渐张大了嘴吧!
“佩林?!”李加另一只手里拎着的蛋糕盒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佩林冲他微微一笑“你好吗?”蹲下身帮他捡起来,“好像有点摔坏了,”红色的生日快乐被一道裂缝穿过,上面的红樱桃沾着奶油横倒在一边“今天谁过生日?”李加目不转睛的看着佩林,良久才回神“噢,是我儿子。”“嗯,那你快回家吧,他一定等得急了。”
佩林大步向回走,司机刚刚修好车。佩林坐进去随手关门,单向玻璃挡住李加的视线。
佩林当然没有看到男人欲言又止的神怀,还有半抻出来然后顿在空中的手臂,就算看到也会视若无睹,毕竟年头太久,心境变了许多。
车子开出去很远,倒视镜里还有那个男人孤立的身影。
第3章
佩林回到市里刚刚过了午夜,天上的星星明亮异常,月亮反而被一片薄雾遮掩住光彩。来到父母家时,正经过李加以前住的平房,门户紧闭一片漆黑。
思量着索妮雅那边的情况,在考虑明早要不要给索父去个电话,佩林心里有点打怵,又十分犯懒,岳父大人不是好相与的,不应酬又不行。皱着眉扯开领带,将手提包放在鞋柜上,然后踢掉鞋子。
老房间有股淡淡的味道,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一只黑眼圈的幼猫走出来喵的叫一声,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回到客厅,甩着尾巴跳上沙发。
佩林母亲坐在沙发里,手中勾针上下翻舞,在织一个有着花边的坐垫,眼睛上架着花镜,身上披着件毛衣,电视打成无声状态。听到佩林进屋的声响,母亲连忙赶几针收口,然后抬头看向儿子“不是说十点就回来吗?怎么这么晚。”
佩林手里拎着外衣,微微张着嘴满脸讶异。落地灯照射的区域只有那么一点,灯光下的人影恍惚中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佩林闭上眼睛再睁开。
还是李加披着毛衣抱臂坐在那里的场面,那个时候的李加有着柔软的额发,垂下来时,好像未成年一般。
“李加?”佩林满腹疑惑。
“什么?”
佩林摇了摇头,然后失望的垂下眼睛“没什么,妈,还有饭吗?”
李加,曾经为他感动过,也曾经一再躲避过,曾经抱着他说过喜欢,也曾经露出过不信任的眼神,曾经为他吃醋心酸过,也曾经背叛过他。
就算佩林心里有再多不甘与不解,还是偷偷去找过他,小心翼翼的尾随,甚至在那个不起眼的城市设立办事处。这么多年,佩林从来没有换过号码,可是李加,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再给他挂过,哪怕是客套的慰问。
当年见到索妮雅骨瘦如柴躺在床上一脸哀怨时,有那么一刹那,佩林因为自己不是双性恋而内疚过。
如此深情厚意他根本就无法承受,连敷衍都觉得痛苦。
回到家里看到李加的脸庞时,别人的苦痛都变得不值一提。如果说人性是自私的,那么他选择的是固执困守,而李加则选择了默默承受,然后悄悄离去。
李加从未对索妮雅的事有过只言片语的报怨,即便脸上有不安,也是一闪即过。细心的为索妮雅炖补汤,托佩林带过去,善解人意的等着佩林回家。
每天在楼下看到自己家中亮着那样一盏灯,佩林从心底觉得温暖。
于是佩林便当他可以承受,这本来也无可厚非。心心相印的两个人,连舆论都不怕还怕什么?
佩林舀起一勺雪蛤送到口中,绵软嫩滑微带着腥,半透明的补品闪着莹润的光。佩林眼前起伏着那个人的后背,男人两肘支撑双腿无力的爬坐在床上,接受他来自后方的撞击,身体随着佩林的幅度而轻轻颤抖,李加微微仰起头紧紧闭着眼睛抿着嘴唇的样子,透着那么一丝禁欲的味道,诱惑着人一再侵犯。
佩林在李加的后颈上轻轻亲吻,吸吮着肩周皮肤与骨节。一手托住李加的腰固定,一边深深顶撞,每一下捣进去都要做长时间的停留,似乎那紧裹着的肌肤会吸吮一样。
他们的身影打在薄薄的床帘上,影子放大再重叠,好像合并成一个人,在耸动着前后拉锯。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隔壁父亲的呼噜声时轻时重,佩林啊的一声,咬到嘴唇。
雪蛤中有根黑线母亲没有摘掉,其实看似通体透明的东西,往往裹着黑芯,如同人性,自私而又虚伪,却偏偏不可分割。不肯开口示意的想法,或许能够掩盖一时,又怎么可能长久的蒙蔽住别人的眼。
那些暖昧的温情,不过都是欺骗而已,如同自己想同他在一起时,说的那些谎言。
佩林妈将炉子上刚刚热好的汤端下来,坐在一旁看着儿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佩林时而走神,显然疲惫得太厉害。
打发完儿子洗澡后,佩林母亲回到卧室拿起床头的安眠药倒出两片。佩林爸翻了个身嘟囔着“怎么还不睡?”
佩林妈叹了口气,看着丈夫再次沉沉睡去的脸,却不能摇醒他对他说“我们的儿子真的喜欢男人。”
当年佩林失态的满世界找李加,佩林妈一颗心就提到了喉咙,无论儿子说了什么过份的话,也不敢再刺激他。翻出数码相机,抖着手往前翻到曾经不在意的照片,佩林与李加搂在一起对着镜头微笑,佩林妈脑子轰的一声闪过一道闷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