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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制保镖(14)

安致远用手掌捂住了嘴,像是害怕什么东西会从喉咙里涌出来。

他睁大眼睛,如僵硬的石雕般一动不动。他想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没有婚礼”的意思,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三个字就在唇齿间翻滚,跃跃欲出,他不敢松开手掌。

苍朗取消婚礼,拒绝唾手可得的幸福,是因为……安致远吗?不,这个答案对他太过怜悯,在一次次的彷徨失落与自我厌恶之后,它会把他隐秘的企盼送上巨大喜悦的云端——可若再次摔落地面,他承受不住。

他会粉身碎骨。

他面色苍白地看着从卧室里出来的男人,如同怔视为他下达终审判决的法官。

苍朗微愣,快步走近,半跪下来仔细看他的脸色,“哪里不舒服?想吐?”

安致远摇头。

苍朗把他的手从脸上拿下。他的动作轻柔而关切,安致远无法拒绝。

“……为什么?”不受制约的话语终于出口,“为什么不结婚?”

苍朗的肩膀向后摇晃了一下,似乎要避开某种与理智为敌的诱惑。

安致远咬牙。

事到如今,他已无路可退。

他微微瑟缩的指尖爬上对方英毅的脸,摘去那副阻挡眼神深入的墨镜,强迫自己不准转移视线:“为什么要回来?”

苍朗用他全部定力垒起来的警戒线,在他郁丽的靛蓝色眼睛中,几近溃决。

他开口,声音沙哑:“你想知道?”

安致远抽了口气。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无转折余地。也许你会发现原来熟悉信任的人,面目异常可憎。”

墨镜掉在地板上发出轻响,安致远双唇颤抖:“让我看清真相……”

苍朗缓缓覆上他死扣着桌角的手,五指箍紧,带着一种决绝而火热的力度。

他轻微抽动了一下嘴角的肌肉,然后——

门铃响起。

单调刺耳,聒噪不停。

苍朗猛地起身,“我去开门。”

安致远发出了一声无法形容的轻叹。

不速之客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有些惊讶,随即挑出一个尾音上扬的语气词:“哇喔~~”

苍朗职业性地审视这个嘴唇和眼圈闪闪发亮的年轻女孩,吊带小背心和迷你短裙,袒露在外的大片性感的巧克力色肌肤,以及视觉效果颇为惊悚的细高鞋跟——这是什么,一个辣妹?

“你打算一直让我站在门外吗,酷哥?”女孩翘起丰满迷人的嘴唇。

苍朗收回目光,干脆利落地关门。

“什么人?”安致远问。

“20至23岁的拉美混血女性,身高一米七二左右,打扮前卫,可能从事色情行业。”他的保镖像念报告一样回答。

门铃声现在变成了连续的敲打。

苍朗皱眉,眼底掠过不耐烦的冷光,显然心情欠佳。他走过去重新开门,“你敲错门了,找别人去!”

女孩一脸恼火:“看来我不受欢迎,这真令人难以置信!好吧,我会去服务台找那个打电话叫我来的混蛋算帐!”

“等一下,”安致远忽然想起来,“我的确交代过酒店服务台——你是康复按摩师?”

女孩从口袋里抽出一张证件,悻悻然往苍朗胸口一贴,甩手走进来,高跟鞋踏出尖脆的响声。

走到安致远面前时,她已脸色放晴,像对朋友一样随意地打招呼:“嗨帅哥,不要怀疑我的专业。”

眼前的这个女孩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安致远温和地道:“抱歉,女士。”

“叫我艾琳。”女孩拍了拍手,“好了,我们干正事吧,到床上去。”

安致远愣住。

“坐椅子上可不行,姿势不对。”她俯身,手臂搭在他肩头,“要帮忙吗?”

“用不着。”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腕抖开,苍朗动作流畅地抱起安致远,朝卧室走去。

艾琳揉搓隐隐作痛的手腕,嘀咕着“好歹也要有点绅士风度”之类的话,把他塞过来的证件放回口袋,尾随而入。

安顿好服务对象后,她瞟了一眼站在旁边不动的男人:“我不习惯在工作的时候开观摩课。”

感觉他的保镖随时可能把这女孩从打开的窗户丢下去,安致远忙道:“没关系,你先出去吧。”

“……开着门。”苍朗生硬地说,转身走出卧室。

艾琳在他冷峻的声调中打消了关门的念头,朝安致远夸张地耸肩:“这么大一台冷气机,你也受得了?”

安致远失笑:“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他很好相处。”

“噢,你指的是夏天的时候吗。”

苍朗回到客厅,捡起掉落地板的墨镜重新戴上。

细微的交谈声从卧室里飘出来。

“好了亲爱的,放松点,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不介意的话聊聊天吧……漂亮的肤色,让我猜猜,四分一的欧洲血统?”

“不,二分一。”

“那就是看上去更接近亚洲,五官柔和精致,完美的混合比例。真令人嫉妒,我一直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再大一点儿。”

“你已经很漂亮了。”

“越简单的赞美越动人,你真会说话……肌肉弹性保持得不错,这样……有感觉吗?”

苍朗面无表情地拈起一支乌亮的手枪,第十三次擦拭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如果用它在卧室门板上开个洞,那个女人会不会像只羊羔尖叫着夺路而逃?他默默地想。安致远可能会因为得再找个新按摩师而气恼,但有什么关系呢,他可以兼任,反正学按摩要比学怎么拆一个将在两分钟后爆炸的定时炸弹容易得多……

所幸的是,艾琳在他把想法付诸行动之前从卧室里走出来。

她的目光接触到坐在沙发上擦枪的男人,不禁打了个寒战。天,他看上去似乎很想用手上的那支家伙,给她来那么一下——之前她怎么就没发觉,这男人是个极度危险份子?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脱掉高跟鞋冲出门去的时候,卧室里的男人用陌生的发音叫了个名字,他终于收起武器,进去把他抱出来。

“艾琳,我还没付钱。”安致远叫住悄悄转动门把的女孩。

艾琳深吸口气,回头取走她的酬劳。在关门前,她忍不住把脑袋探进来一点,“我想,明天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安致远不解,他们刚才明明说好了的。

艾琳用一种类似抽搐的表情看他:“帅哥,难道没人提醒过你,你的男朋友是个印着‘危险品’的醋桶?抱歉,比起钞票,我更留恋生命。”

她缩回脑袋,砰地带上门。

男朋友……安致远发窘。

醋桶……苍朗震惊。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空气中弥漫着异常微妙的情绪颗粒,很快就浓厚得令人呼吸困难。

艾琳误会我们是那种关系,他好像没有不快,也没露出恶心的神色……或许,我可以多抱点希望?安致远安抚自己紧张乱蹦的心脏。倘若他没记错,倘若那并非是个梦,苍朗曾经吻过他,在那个充满海洋气息的深夜,那个亮起一点小小灯光的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