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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宫夜谭(229)+前传

“是这府上的管家。”裴明淮道,“我也是刚来,你们还是去询问这府上之人的好。只是二位,务必知晓,这两日既是我老师沈太傅的寿辰,又是他孙子沈家少爷娶亲的好日子,连太子殿下和景风庆云两位公主都来了,决不可再有什么闪失。”

徐无归大惊,道:“什么?……太子殿下?两位公主?这……”他想必做梦也料不到,自己这小小祁县,居然来了这许多皇亲国戚,哪一个都可以要他粉身碎骨,面色大变,连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裴明淮微微一笑,道:“徐大人不必太过担忧,只管做好你份内之事便是。凡事不必惊扰公主与太子,找我便是。这位柯捕头,看来精明强干,就请你与你的手下检视完毕之后,尽快将尸体放下来,该处理的便处理了。嗯,我看县衙与这里相距甚远,不如就在沈宅之内找个最远最僻静的屋子,命仵作验尸。只是二位公主乃万金之躯,徐县令,柯捕头,可都记得,将你们手下约束好了,内院一概不得进去。”

徐无归道:“是,谢公子提点。只是……只是发生了这等事,诸事未明,也不知道凶手在何处,太子殿下与两位公主在此,恐怕……”

“那倒不怕。”裴明淮打断他话头,道,“此事徐大人不必操心,太子与公主身边自有侍卫保护。公主的绣衣,也是绝不可得罪的,二位想来都明白。好在绣衣大都在公主与太子那边,若遇到在府中巡视的,各位暂避便是。”

“绣衣”虽不如侯官势大,但也自成一脉,徐无归自然深知。当下不敢多问,一躬身道:“是,下官这就去办。”他走了两步,却见着柯罗还站在那里跟截木桩子似的不动,忙道,“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裴明淮笑道:“柯捕头想必还有话要说?尽管说。”

柯罗道:“是,确实有话想说。竹桥上的血迹虽然不多,但我细细查来,却见着有一溜血迹,是往院内而去。那死者流血极多,想必是凶手剖开他胸腹之时,血也溅在了自己身上。血自凶手身上滴将下来……”

徐无归叫道:“你是说……”

柯罗道:“是,我看这凶手不是外面来的人。否则怎会不立即离开,而是回了院中?若是他脱了血衣,回了自己房中,那才叫神不知鬼不觉呢!”

裴明淮摇头道:“但凭血迹,也不足以说明凶手是沈宅中的人。”

柯罗道:“若是呢?”

裴明淮道:“若你能找出真凭实据,先来回禀我,再作定夺。只是你行动之间留意些,万不可冲撞绣衣。你们手下的人,却是不必入内了。”

柯罗道:“是!”他招手叫了几名手下,朝竹桥那边而去。裴明淮眼望他走远,道,“徐县令,这位柯捕头,是个什么来头?”

徐无归一怔,道:“我到祁县上任的时候,他便是捕头了,已经在那里好些年了。”

裴明淮嗯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徐大人,就劳烦你了,若有什么难解之事,便来回我。”

徐无归一揖道:“是。”

此时天色已微明,院中薄雾弥漫,裴明淮又闻到那奇怪之极的味道,说香自不是香,但也不能说是臭,浓烈之极。裴明淮走至月洞门前,向里一看,园中满满的都是一种树,红色花朵,色甚妖丽。在中间却有株无花之树,无枝无叶,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个女子站在那树下,正伸手轻轻抚摸树干,那动作轻柔无比,竟像是在抚弄孩儿一般。这女郎穿着打扮十分特异,一身滚着宽银丝边的靛青色衫子,手腕脖颈,都戴满沉甸甸的蓝绿色珠串。二十出头年纪,肤色白得犹如冰绡一般,容色美极,难描难画,当得起天姿国色四个字。见到裴明淮,她轻轻地“啊”了一声。

裴明淮站在那里,只盯着她看,也不言语。这女郎站在这一园古怪的红花之中,轻雾笼罩,真像是从另一个未知之境而来的人。她身上珠串叮当响动,清悦之极,宛如音乐。奇怪的是,本来伊兰味道难闻,但这时竟闻不到了,裴明淮鼻端只闻到一阵极清雅的檀香味道,想必就是那女郎身上发出来的,竟能压住伊兰奇臭。

两人相对无言地站了片刻,那女郎开口道:“你识得这是什么树吗?”

裴明淮道:“是什么?”

女郎道:“牛头旃檀。”

裴明淮摇头,道:“世间本无牛头旃檀。”

女郎一双点漆样的眼睛,朝他望了一望,缓缓地道:“世间既无,你自然也不曾见过,又怎能说有还是没有呢?”

裴明淮道:“你既不知牛头旃檀什么样子,又如何知道这就是牛头旃檀?”

女郎道:“有一个法子。”

裴明淮道:“什么?”

女郎道:“牛头旃檀一旦根芽长成,旁边的伊兰便会再不闻其臭,只得闻旃檀之香。只是,要它开花,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甘子!甘子!”

那长孙将军奔了过来,一见裴明淮,怔了一怔,道:“三公子,你怎么一大清早地在这里?”见裴明淮两眼盯着那女郎看,忙笑道,“那是我干女儿杨甘子,她出身外族,也不懂得什么礼数,公子休要见怪。”说罢便叫道,“甘子,还不过来见过裴公子?”

杨甘子缓步走了过来,对着裴明淮笑了一笑,道:“裴公子。”她声音柔软娇媚,但吐字有些古怪,但听起来也觉好听得紧。

裴明淮微一欠身,道:“杨姑娘。”

长孙将军对杨甘子道:“如今沈家又是太子,又是两位公主,你可别乱跑,冲撞了他们。那几位可比不得裴三公子脾气随和了。”

杨甘子朝裴明淮望了一眼,点了点头,道:“我先回去了。”

只听珠串叮当之声,她已走远了。裴明淮问道:“长孙将军,你这干女儿,看起来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不知你是何处遇到的?”

长孙将军一惊,忙道:“公子这件事,这件事,那个,是我一次出征柔然,遇到了她……”

裴明淮道:“柔然?”

长孙将军道:“她是于阗人。于阗长年与蠕蠕相争,总是不敌蠕蠕,流散无数。甘子家里人都死了,一个人流落在外,十分孤苦。”

裴明淮道:“长孙将军眼光不错,那等战乱之中还能发现你这个干女儿。”

“不不,公子误会了。”长孙将军忙道,“是我女儿救了她的。一涵向来是跟着我东奔西跑的,见甘子被人为难,便出手救人。她跟甘子一见如故,认了姊妹,也就认了我这个义父。我只是个附带的,哈哈!”

裴明淮微笑道:“令爱若是个男子,想必比将军你还能征善战。”

长孙将军略有些沮丧,道:“是哪,是哪,若她是个男子,定然能好好干一番事业。我那个儿子,可不如她多了……”他说到此处,突然顿住,脸上神色突然变得凄苦之极。裴明淮见了也觉自己失口,道:“令公子为国捐躯,实在可敬。虽说破格追封,但将军总归是失了爱子,是我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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