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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伐曲(74)+番外

只是走不了多久,昏迷不醒的爆头低垂的头一颤,哇地咳出一口渗着血的海水,又不动了。

一直在边走边谨慎地打量四周、探查着方向的五号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他。

他踹了爆头一脚,见后者没什么反应,复又蹲了下去,俩指摁在爆头颈边测了测脉动。

孩子一身结实肌肉不是白练的,身体底子十足踏实,被折腾了这么老久都还实实在在地活着,随着呛咳,喉结还上下抖了一下,鼻翼微弱地鼓动。

五号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俯下身,手臂环进他腰间,起身一带,将他拦腰扛了起来。

胃部猛然受压,紧闭着眼的爆头哇地又是一口带血的海水喷出,接着呕吐不断,淅淅沥沥有些还溅到了五号的脚后跟上。

五号管他吐得天翻地覆,只顾自己边走边偏头深思着。

一肚子腐水吐得差不多了,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脑袋沉痛欲裂,爆头迷糊糊睁开眼,先看到的是黑森森的石板路。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接着又强撑着微微偏头往周围望去,觉得自己眼花了,于是有些混沌地晃了晃头,再睁眼。

仍是觉得自己眼花。

他好似被人扛在背上,走在……一片幽深的树林里?

树是弯曲的香樟树,看似多年累积的落叶厚厚地铺在野草坪上,到处散布的小片阴影似是不知名的野花。

穿越了。还他妈穿在了一个柔弱不堪需被人扛着走的弱流女子身上,抑或是被猎人扛回家炖着吃的獐子?

脑子里瞬间的想像让爆头抖了一抖,终于给恶心得清醒了几分,随即挣扎着嘶着嗓子大骂出声,“你妈的……放开老子!!”

气势虽凶恶,冒出来的声音却细如蚊音。实在是气力不足,兼之咽喉肿痛。

五号从善如流,当即手一松。

吭!

硬邦邦的石板路,砸上去那个惊天动地的爽快。爆头咬着牙,面部肌肉抽搐着,半天出不了声,浑身骨头被拆过一遍一般,痛得酣畅淋漓。

五号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他咬牙切齿地挣扎了半天动不了,弯腰又把他扛了起来。

“你妈的……”爆头奄奄一息地在他背上骂。

没骂个几句,突然又被吭哧丢下了地。

爆头被摔的一整个眼冒金星,连愤怒都来不及,迷迷糊糊间见到森林之外,远处天边竟似有电光闪过,仅是那一瞬,划破黑云撕裂了天幕,便消失不见。

五号面色一肃,丢下他,足下一点跃上了一旁树上,几个攀爬起落,身影便没进黑森森的树顶。

不多时他又跳了下来,神情有些微微松动,面色恍惚着,又将爆头拖了起来。

“咳……那是惊雷阵?是随便?”爆头忍着痛,喘息着嘶声问。

五号听得清他说什么,却不答话。

“咳咳……你看清楚方向没?快去找他……咳!咳咳……喂,听到没……”爆头吃力地拿手肘击他背部。要用到惊雷阵,可能是出事了。

五号默默地仍是走着,听他已经成了公鸭嗓子却还能喳喳地叫得厉害,终究皱眉道了一句,“闭嘴,再说话我把你另只手给废了。”

爆头一愣,随即便怒了,嘶着声音便吼,“你妈的!你这不知哪儿来的怪物,不是爱他爱得要死要活吗?你他妈没点反应,死人一样带着老子要往哪里……”

五号吭哧又把他丢了第三次,一脚踩在他还能晃动的右臂上。

爆头痛得又一阵抽搐,咬牙硬从嗓子里挤了声,“……草……”

“我最后说一遍,”五号淡淡地道,“不要跟疯狗似的乱吠。”

他脚下一用力,爆头便连草都没力气挤出来,光昂着头满目血丝地,恨恨地瞪他。

五号别了眼懒得看他,只抬眼看了一眼石板路的那头,海水连接着高白岛的方向,突然道,“……有那只丧尸在,他应该没事。我现在有些事要做,不方便去找他。”

语气不像是好心解释给爆头听,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看样子你倒是舒服够了……”他回头看了眼爆头,弯腰重新拽起爆头的背心。

既然有力气唧唧歪歪,那就继续拖着走好了。

走出香樟林,才终于看到一些现代建筑。原来这片林子身处一个人工的海滨森林公园,园子地处偏僻,游人不多。途中遇到的丧尸总共就几只,都穿着员工服饰。

五号在林边的护林屋旁边拣了个看得过去的年轻护林员,终于将湿漉漉的、被爆头一酒瓶打凹了半边脑袋的身体换了下来。

清理了为数不多的丧尸,五号将已经再次晕过去的爆头拖进护林屋里。屋子不大,有床有桌。他将爆头丢到床上,自己坐在桌前。

身躯内的灵魂一直在剧烈疼痛,要强行突破记忆,更别说用上“那东西”,终究是太勉强。他闭上眼静坐了一会儿,慢慢地又睁开眼来。转头看向爆头。

年轻又凶悍的除魔师正以被他丢上床时的扭曲姿势,歪折着腰静静地躺着。湿漉漉的头颅低垂,满是水痕的、轮廓坚硬的脸正偏向他的方向。只有胸膛微弱起伏,看上去还是活的。

他俯身过去,像先前转移灵魂时一样,将手印上对方额头,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是放了下来。

但呆了一会儿,他又不甘心地将手掌移到对方灵力汇聚的胸口,战术背心在胸口处是破开的,露出被他前一日包扎处理的白布——当然,目前是又黑又湿的了,下面是肋骨断裂的凹陷。

对方如此虚弱,再吸收一点灵力,应该是会死僵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呆了一会儿,抬手捂了眼,随即又疲惫地放开。

“我是不是经常为了你这么心软?”他对着床脚低低地道,不知是对谁说。

“是了,他死了,你多半要伤心。”他淡淡地补充道。

那便不下手了罢。

回了眼去,看见爆头在晕厥中微微颤抖。毕竟伤重,且失血过多,且在冰凉的海水里泡过,出水吹了海风,还被拖了一路。

连他都奇怪这人怎么还活着,人类不是很脆弱的么。

他在屋子里翻出个和船上一样的医药箱,寻了绷带,重新给爆头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连药都没上——看不懂那些细小的白片是什么东西。

见爆头还在无知觉地发着颤,牙关紧抿,嘴唇泛出苍白,估计是冷了,便随手把被子也拉在对方身上。

处理完了这麻烦的累赘,残缺受损的灵魂深处还是森森剧痛着,喧嚣亟待着力量修补。他疲惫地离开床边,拂开椅子就地坐下,单手化了那枚影剑出来,插入地心。

良久,一抹黑气隐隐地浮现于影剑之上。屋外横躺的几具丧尸上隐隐约约浮起黑气,在空中飘卷着,如流水般伏地淌入护林屋内,缓缓注入影剑之中。

他扶着那柄剑,枯木一般地坐着,疲惫地闭了眼。

窗外风声呼呼,附近森林中树木枝叶摇曳瑟瑟。屋中二人安静地一卧一坐,仿佛凝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