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实在是太可疑了。”钟辰轩有点不耐烦地说,“别因为你们的感情而意气用事,启思。作为李教授的助理,学生,身边最亲近的人,她可以妥善地安排一切。但是,动机呢?难不成,李教授手里有曲琬的某种把柄?”
程启思不由自主地罗嗦了一下。“你怀疑曲琬也可能是杀阮泽芝的凶手?”
“这是目前能找到的最明确的动机了。”钟辰轩说,“从受益情况来看,她跟诸明,都是最有嫌疑的。谁有动机,那么谁就可能是凶手,这一点需要我教你吗?曲琬她不仅有动机,有能力,也有时机!”
“时机——这是我对李教授的谋杀案最奇怪的一点,”程启思疑惑地说,“毕竟,当时大家都在一起,万一哪个人没有晕倒,不就看到凶手杀人了?而且,如果真是曲琬,她用的是什么法子,能让别人都晕过去,她一个人不昏倒?”
“我想看一下李教授的验尸报告。”钟辰轩说,“从医学的角度说,什么闻了就晕倒的迷药,相当不靠谱(你当时没有闻到过奇怪的味道,对吧?),我看还是吃下去的比较可能。”
程启思其实还真想过这个问题。那天晚上,确实,所有人坐在一起喝过茶,吃过三明治,抽过埃及特有的水烟。
“那是李教授叫我们去的啊。说起来,那个茶会,还真是有些刻意哪……”
钟辰轩反问:“是李教授叫我们,还是曲琬,有区别吗?你觉得李教授一个大老粗,会去准备茶水吗?还不是曲琬来做?有些药,不是即时发作的,在胃里溶解比较慢。毕竟他们那仪式得折腾很久,足够把所有的误差时间全部算进去。如果李教授的验尸报告里面,检验出麻醉药物的痕迹,那么,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曲琬。”
程启思说:“李教授摔成那样,肯定是从高处坠落的。”
“这也符合女人杀他的特征。”钟辰轩说,“李教授是个力气很大的人,凶手如果跟他正面搏斗,未必能占到便宜。很可能凶手就是趁他不注意,直接把他从高处推下去的。”
“这样又是悖论了。”程启思表示反对,“女人怎么能把昏迷不醒的李教授弄到高处?这不可能。”
钟辰轩不满地说:“你就是不肯相信曲琬是杀人凶手。我都给你说了,她的动机,不是一般的明显。我看得很清楚,她想回到你身边。李教授说不定就是她的障碍。”
“她还爱我,不等于我还爱她。”程启思咕哝着说,“就算她要摆脱李教授,回到我身边,也得看我愿意不愿意。”
钟辰轩问:“你愿意吗?”
“不。”程启思说,“我不愿意跟一个可能的谋杀者在一起。你说的这个动机,我认为不够充分。杀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对大多数人而言,得被逼到绝路才行。不是人人都是天生的杀手性格。不过,我同意你的分析,那个奥西里斯之夜,应该是个布置好的舞台。”
重重的脚步声从过道响起,贾巴尔出现了。他手里捏着一份档案。“李的验尸报告出来了,看看吗?”
“这么快。”程启思接了过来,“从高处坠落,造成颈椎折断。……唔?体内没有发现麻醉药物的残留?……”
钟辰轩从他手里把验尸报告拿了过去,仔细地看。“高处坠落,所以才摔得脑后凹陷,颈椎断裂。这个冲击力不小啊,从哪里摔下来的?”
贾巴尔冥思苦想了半天。“不可能很远。可是旁边都是些平房和小楼房,最高的也就两三层。从阿拜多斯的塞提一世神庙顶上摔下来?会没人看到?……我觉得挺难的。”他忽然发出了一声怪笑,脸色也突然地变得阴郁了,“也许,他是摔进了冥府吧!冥府那不就是要多深,就有多深吗?”
钟辰轩手里翻着验尸报告,不经意地说:“那么,容殊的尸体,就是在奥西里斯的冥府里面焚烧过喽?”
贾巴尔一楞,对钟辰轩的话,不知道如何作答。钟辰轩又问:“那具女尸,唔,木乃伊,怎么样了?”
“实在没什么头绪。制作木乃伊之前在碱水里面长时间浸泡过,对验尸又造成了一重障碍。”贾巴尔抓了抓头,“而且,现在到哪里去找娜塔的皮肤头发来验DNA?我们还正在犯愁呢,连塞恩也想不出来。”
他拍了拍那份验尸报告,“这是复印件,你们留着吧。娜塔——噢不,那具女尸的结果出来,我会马上拿给你们的。”
贾巴尔匆匆地走了,步子迈得很大。程启思听着他的脚步声下了楼梯,转头对钟辰轩说:“你觉得李教授是从哪里摔下来的?”
钟辰轩又低下头,去看那份验尸报告。“是啊,真有趣,他究竟是在哪里摔死的呢?摔得脊柱都碎了……只要进了祭庙景区内,都是砂地,地面不至于那么坚硬啊。如果是在外面,又太容易被发现了,毕竟是住人的地方……他是在哪里摔死的呢?”
程启思靠在窗前,看着夜幕中的阿拜多斯。这确实是他见过的最阴森的一座埃及神庙了,埃及的祭庙,更多的是堂皇和恢宏,有种以规模就能睥睨一切的气势。至今依然端坐在帝王谷的巨大门农坐像,虽然面目早已风化剥蚀,但辉煌依旧。只有阿拜多斯,那些柱子,和低矮的天花板,沉重地压下来,处处都透着阴郁。
他把自己的想法对钟辰轩说了出来。钟辰轩却不以为意地说:“我上次就说过了,第一,确实是神殿构造的问题。这种又粗又矮的柱子,往往就会给人这种阴暗压抑的感觉。你看希腊的科林斯柱,就有近乎完美的比例,纤细修长,加上光源充足,自然给人一种明亮和光彩焕发的感觉。——这有什么奇怪的?希腊神庙为生而建,而埃及祭庙为死而建。民族的文化传承,扎根很深,还是起很强烈作用的。第二……环境是一方面,影响了我们。周围的人,也影响了我们吧。”
程启思说:“什么意思?”
“我们周围的人,都各有心事。我相信,杀人凶手就在他们之中。”钟辰轩的眼睛,带着点茫然地望着黑暗,重复了一句他曾经说过的话,“黑暗是很容易感染人的,不是吗?……”
程启思忽然楞了一下。透过窗户,他看到容琳走了出来,从旅馆里面走到了街上,正对着神庙的地方。
她的头发披散着,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裙,一盏路灯正好照在她的身上。她的模样非常素净,没戴任何首饰。程启思记得,在机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又是项链又是耳环,都是相当贵重的定制珠宝。
“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程启思回过头,对钟辰轩说。钟辰轩还没会过意来,呃了一声,说:“谁?曲琬?”
“不是曲琬,你总把眼睛盯在她身上。”程启思有点不满地说,“我说的是容琳。她真的有点精神上的毛病吗?”
钟辰轩却没把他后来的问题听进耳朵,或者是听到了,却懒得回答。“容琳?她在哪里?她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