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上他的孩子后,告诉了他,但他只说了一句话─让我把孩子打掉。
这跟他当时和纪婉儿说的话一模一样。我心都凉了,也完全死了……我以为,他对我会对别人不一样,可是我错了,他要面子,要面子得到了虚伪的地步。
我嘴上答应了他,打掉孩子,他也以为我会那么做,但我没有,我去告诉了文致越。我承认,我是不怀好意的,但是,让我吃惊的是文致越的反应。
后来,我才明白,文家的人,在计划些什么。有一次,我在医院检查的时候,我听到了胡月仪和孟采桦的对话。
那个时候,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只有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一直很尊敬文家的人,包括孟采桦,我一直很喜欢她。
我当她是姐姐,她温柔而体贴。可是,现实是什么样的?最毒妇人心?文致越只想要孩子,而她们却想要我的命。
有必要要我的命吗?我不是没有见过凶残的罪犯,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两个女人,有教养的所谓淑女,能够冷血和残忍到如此地步。
仅仅是因为─孟采桦的儿子可能胎死腹中,只是可能而已。
林明泉的事,已经让我死了一半。文桓的态度,让我彻底绝望。
她们想要做什么,我不在乎。你们一定会查出来的,我相信。
我当了五年的警察,整整五年。的确,会有一些冤案,错案,破不了的案,但我一直相信,真的是永远假不了的,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我恨你吗,程哥?我是恨你的,你连我跟明泉的最后一面都不给我们。我很想问他,究竟对我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不杀我灭口?
我真希望让你对我内疚。我知道你的心很善,你会内疚的。
可是,最后我还是决定,你没有错,我不能让你承担你不应该负的责任,你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
人人都说,再深刻的记忆都会被时间冲淡。可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我等不到遗忘的那一天了……至于那个孩子,我从来都没有作母亲的感觉,他也不会记得他的母亲。
一个孩子,是需要爱才应该存在的,很遗憾,我已经没有那份多余的爱了。我很抱歉,对他,但我顾及不到那么多了。
田悦的信,到此为止了。
程启思沉默良久,无奈地说:「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
锺辰轩苦涩地笑了笑,「她早就不想活了。她用这个机会,把这些想要从她身上获得东西的人,一起拖下了水。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文家现在,是家破人亡,文致越和胡月仪都死了,而文桓,还得永远照顾着她的孩子,流着她的血的孩子。文桓不得不永远面对着这个孩子,面对着田悦!田悦这一招,很毒,非常毒,但是,这也不能怪她。
「我想,原本她只是想告诉文致越,图个痛快,顶多也只是把孩子生下来,让文家烦恼不堪。是文家人自己内心的邪恶,才会导致了最后的结果……
「我那次去田悦家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她完全不注意自己的营养。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也不在乎孩子会怎么样,因为她本来就是要死的……但是,她放过了你。
「你不必再为她内疚了,启思,这是田悦自己选择的路。
「她是在深思熟虑后决定的,一个人的生死,可以由自己决定。她也是在昏迷上死亡的,她没有痛苦。
「对她而言,死了比活着更好。如果用句很传统带点迷信的话来说……她也许会企盼在她死后,能够见到林明泉,问一问活着的时候没有问出来的问题,阴阳路上,她会选择死路,而不是生路。」
程启思喃喃地说:「是吗?那我宁愿活着,那么还有相见的一天。而不是只有在墓地前献上一束花。怎么说来着?聊寄哀思……完全无意义的事情……」
他不自禁地再次想起了尹雪。这段时间,他发现自己想她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在一次旅行里,被卷进了一桩谋杀案里,而在这件案子里,他遇见了已婚的尹雪。他明知道尹雪是杀了好几个人的凶手,却还是不忍心将她绳之以法。也许,他是同情尹雪的遭遇,她杀人的原因情有可原?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程启思捂住了脸。
尹雪……妳还活着。
妳活着,我就总有一天会见到妳。当时,我说我们最好永不相见,可是在梦里,我却无数次见到妳。
这是为什么?……我只对妳,手下留情。
锺辰轩的声音,打断了他飞得无边无际的思绪。
「孟采桦的案子,怎么判的?还有于静?」
「一审判决,死刑缓期执行一年,因为她是产妇,得等她过了哺乳期。对于静的起诉,现阶段证据不足,让人无可奈何。
「不过,我听说于静自己也得了癌症,她活不了多久了。这也算是对她的另一种惩罚吧?」程启思的声音很冷。
「但文桓不满一审判决,他会再度上诉。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不管他去求助于多少专家,想证明孟采桦精神不正常,我都不会让他得逞。」
锺辰轩说:「可是,孟采桦的精神状态的确很有问题。她最应该去的地方,确实应该是精神病院。」
程启思冷笑了一声。
「是么?她在策划谋杀的时候,脑袋瓜子倒是很好使。她把自己的亲生母亲推下楼的时候,她还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吗?这种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他又看了锺辰轩一眼,「辰轩,我知道,文桓找过你,希望你能给孟采桦提供精神有问题的证明。如果你帮了她,那么,我们就不再是朋友。」
锺辰轩沉默了一会,才又说:「从医学的角度出发,我认为孟采桦的间歇性精神病是成立的。」
「我不管你什么职业道德,我只要的是公道!杀人者,必须偿命!」程启思大声地说,「你忘了田悦病房里血淋淋的景象了?!田悦做错什么了?她死得有多惨,你是亲眼目睹的!」
「那是她自己选择的,本来她可以规避……」锺辰轩几乎是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但最后却放弃似的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答应你。你想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是没办法阻拦你的。」
程启思也松了口气。他给锺辰轩的茶杯添了半杯水,问他:「田悦的密码是什么?」
锺辰轩回答:「林明泉的名字。」
程启思笑了。「这么简单。」
锺辰轩也笑。「说穿了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了,是不是?」
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田悦笔电的桌面上,不但田悦的笑脸是明朗如阳光的,就连林明泉的眼睛,都是清亮到一望到底的。
「爱,真是个很可怕的东西。看起来,安静的人,感情一旦喷发,真的……很可怕。所以,情杀案的凶手,往往都是那种看来沉静的人,冲动的人却很少犯情杀案……而田悦,光看她的外表,看她的态度,真不是一个会那么重视感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