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丽在医院哭了很多次,只是在想明明这么优秀的人会活得这么难。出院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母亲一直求着让他好好活下去,秦湛在那之后生活又逐渐恢复了正轨,回去实习之后,人也不再和以前那样仿若水里随时能打碎的倒影。
“好,我周末会去的。”
“今天那边怎么那么多人啊!”粉毛歪了个头,球场那边密密麻麻围着人。
“打球呗,有比赛吧。”
“不是,那谁回来了。”
“谁啊?”
旁边有人尴尬地看了一眼白苓:“没事,不重要,没谁。”
粉毛今年大二,去年一年也没见过周燎人,自然也不认识,他隔着面前的铁网看了一眼球场。
场上的那个人耀眼的几乎只看一秒就让自己难以移开视线,在球传到手上后只见他越过身边两个人的夹击,在两次假动作后,一个漂亮的扣篮就在周围爆发的欢呼声中诞生了,对方掀起衣服擦了一把脸上的汗,露出刀刻一般的胸腹肌,脸上此刻的笑容看起来不羁张扬,一张脸意气风发的俊美。
“我的妈啊,好帅,这谁啊!”粉毛被帅哥吸引几乎是本能,他有些兴奋地转过头想问刚才说话的人,“你认识吗?所以这是谁啊?”
结果没想到那个人走在前面,站在自己背后的是秦湛,对方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在自己问完后,视线才往旁边斜了一下,一秒不到就重新看向了自己,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感情。
“不认识。”
第46章 一无所有
白苓知道他们在说谁,但她没有往旁边看去,周燎这个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过去那些体贴的嘘寒问暖,和那张让她心脏直跳的脸在如今都变成了恶心两个字。
听见秦湛的话,她也并不意外,只是小幅度地加快了脚步:“别看了,快点走了,趁现在食堂人少。”
大学校园很大,要随时碰上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但周燎他们之前就喜欢在学校外面吃,所以幸运的是接下来的时间,白苓没有看到周燎这个人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等在食堂吃完之后休息了一会儿,下午他们又回摊子那守着迎新。
秦湛帮了一会儿忙,等时间差不多了便先提前离开。
往地铁走的路上,有跑车发动机响起的轰鸣声,周围人很快视线就被吸引了过去,只有秦湛置若罔闻的进了地铁。
出了地铁之后又是一段十几分钟的路程,在城中的高楼大厦背后,只有七八栋破旧的楼房林立着,和周围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像一秒从光鲜亮丽的都市穿梭到了废弃的市井。
小区门口坐着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佝偻着背手上摇着竹扇,一台老旧电风扇就对着他嘎吱嘎吱地吹。巷口的老鼠熟练地叼着不知拿户丢下的没啃完的面包,一下就窜进了围墙的缝隙里消失不见。
秦湛拉了下电脑肩带,随后踩着满是青苔的阶梯进了单元楼。
五城区郊外的那套房子在他从医院醒来之后没多久,就被通知要拆迁掉,钱款全部赔付给了他的姑姑。那是他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姑,女人回来时穿得得体大方,和精神病还有死去的老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谁也看不出他们曾经是一家人。
离开重男轻女的环境,和压抑传统的乡镇,她终于在大城市里靠自己做回了自己。
秦湛一向不太和人亲近,但见了对方还是低声说了谢谢。
如果没有这个女人当时留下的生活费和房子,他可能在成绩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放弃了读大学。
他们没有说很多话,但女人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住址不再是那套郊区的房子,而是在繁华但是有着梅雨季的b市,对方说如果以后学习生活有需要帮忙的就联系她。
秦湛彻底出院要缴费的那天,医院才告诉他,前半部分费用是杜丽结的,后半部分是他的姑姑。
对方还留下了一笔费用,是杜丽转交给他的,怕他不接受所以让出院那天再给他。
秦湛已经一无所有,虽然如今医院里没有老人,但也依然算不上宽裕,以前欠的贷款太多,要偿还的也太多,但姑姑留下的那笔钱让他最后找到了这个老旧小区里的出租屋。
十六平的房子里,有床,有电扇,有冰箱,有厨台,和非公共的卫生间,就够了。
他的每一天都安排得很满,如果当天不需要去公司实习,就会在几百米外街口的便利店做收银理货的兼职,剩下的时间除了上课作业,就是自己写游戏,这样下来,经济情况比起最开始,已经好了太多。
虽然现在的资金已经足够让他搬离去找个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住处,但秦湛还是没有选择离开,因为这里紧邻着c市的商业地段,走五分钟就是公交站,十几分钟就到地铁。
如若不是这住处的老人坚决抵制拆迁,也许这些破旧的楼房也早就消失了。
秦湛到家后给自己泡了一桶面,过了一会儿换上了工作服,戴上了帽子口罩才拿起水瓶出门。
工作日晚上来便利店的大多都是办公室里加完班的白领,和平时实习跑程序到很晚的自己一样,买个三明治加热后,坐在窗口边的椅子上边聊边吃。
他重复着手上反复的工作,时间就这样流逝到近十一点。来便利店的人越来越少,有的时候没事做,他就把收银附近的东西重新整理一下。
过了一会儿,自动门又开了,进来了几个人。五六分钟后,一罐饮料和一包烟被放在了自己面前,秦湛只是沉默地扫完了条形码,问了一句要不要袋子,随后把东西递给了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接过后看了一眼冰柜那边的站着的背影:“喂燎哥,你还有烟没。”
“没。”
“那我买一盒好了,你要不要。”
“薄荷味万宝路。”
“麻烦再拿一盒薄荷味万宝路,哦对,有没有悦刻的西瓜味的烟弹?”
秦湛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身从上面的架子上把烟拿了下来递给了面前的人。
周燎拿了一瓶冰冻的汽水,随后便朝收银台这边走。
“我自己给吧。”
他说完从下面的货架上拿了两包热感超薄三只装的杜蕾斯,随后扔在了台子上,等着面前的人扫。
“要袋子吗?”
周燎本来在回手机上的消息,但是听到声音的时候,指尖却骤然僵在了屏幕上,几秒后他才猛然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人。眼前的人帽檐压得很低,戴着口罩,让他看不见对方的眼睛,甚至几乎看不清完整的脸。
但声音,体形,骨骼…….还有露出的喉结上那随着时间逐渐淡化的伤疤。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是谁。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心跳就快开始疯狂加速,像最原始的紧张压迫与畏惧。
“燎哥?”旁边的人有些莫名地看了一眼突然站定的周燎,“你要不要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