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不会在那么深的夜里，绝情的将祁钰赶走。
祁钰仓皇的跑出男子的家门，在黑暗里一路的踉跄。他的眼睛里有泪光，他却倔强的不肯眨眼。那时候天还没有下雪，天上是黯淡的红色，让人心里难受。那天祁钰没有带着那只小黑猫，似是下了某种决心，却落得如此的下场。
他慢慢跑到了两人初遇的那条巷子里，此时巷道两侧的店家们早已关了门，店里温暖的灯光一盏盏的熄灭，祁钰更加的惶恐，眼里的泪光更甚，他绝望的回过头来，却看见男子在巷口立着，还打着那天的那把油纸伞，于是他不顾一切的撞进男子的怀里，嘶吼出声：“祁钰！”
袭谦懵了，瞬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他强自压抑着自己的心跳，听着少年依旧絮絮叨叨的喊着男子的名字，男子细碎的吻落在他的发髻额边，两人相携着慢慢走远，而袭谦依旧呆立在那里。
那“祁钰”竟是这长衫男子的名字！袭谦蹲下身子，头疼欲裂，他想不明白若是这个男子是祁钰，那和少年有着相同面孔的祁钰，又是谁？
那夜那个长着祁钰面孔的小少年，窝在男子耳边絮絮的低语，他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像是一只餮足的小猫，他忽然立起身子，眨着灵动的眼睛，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凑在了男子的近前，他说：
祁钰，我其实是掌管时间的小仙，偷偷跑到人间来玩儿的，谁想到遇见了你，我便万劫不复了，即使我能不老不死，我也知道我活不长了。
听到这话的男子并没有像袭谦那般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只是将少年搂得更紧，说你若是再这般胡说，我便一口吃了你。少年却挣扎着起身，脸上满是认真，男子忽然露出邪佞的笑，将他压在了身下，轻轻唤了他的名字：“阿悠……”
之后，床幔便被放了下来，袭谦轻轻的转了身，落寞的坐在了屋外的墙角，那一夜究竟是怎样的旖旎，他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转天之后，两人便是水□融，难舍难分了。
不过少年那夜在男子耳边说的话想必是真的，因为之后的一夜两人幽会时，男子忽然昏厥，和哭喊的少年一起被带走了。
袭谦浑浑噩噩的随着他们来到一处大殿，两旁森严的侍卫都像是刀刻一般，没有表情，少年和男子被押在地上跪着，高位上的人十分震怒，因为少年不仅偷溜到人间还居然违常悖德的爱上了男人。可是少年却没有悔改之意，依旧沉默不语。
高位上的人浑身发抖，忽然轻笑着招呼了两遍的人：“将那个男人带下去！让他尝尝轮回之苦！至于你……”说着他转过头看着被众人拉住挣扎的少年：“我要将你流放人间！那才是真正的酷刑！”说着他愤然离去，徒留下殿上的生离死别。
男子看着泣不成声的少年，忽然站直了身子，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分外平静，眼里流光似水：“来生……等着我！“
在一旁一直狠狠握着拳头的袭谦忽然呆若木鸡，那有着坚毅目光的脸庞，分明长着和自己一样的眉眼。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落定
那少年被放逐到人间的一隅，那里没有昼夜之分，时间宛若静止。只有一点提醒着他时间还在流逝，那就是每晚的鞭挞。执鞭的是个穿着黑袍的男子，他一直掩着面目，只是，少年唤他叫阿噎。
是那只猫，那原来是他最亲近的随从，而现在两人之间只有如那荒原上冰雪般的沉默。
袭谦似乎是不忍再看下去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浑身簌簌的抖了起来。想要转过脸去不去看眼前的一切，却又强自压抑着自己，将这些过往看完。那是他活该受的，虽然身上没有任何创伤，心里却是疲累的无以名状。
那少年在那漫长的岁月里长成了清俊的男子，他不知道外界的变化，只是通过那小小的窗口看着眼前穿梭的人们渐渐的变了衣着。他一日复一日，始终不能踏出那个房间，也看不到明媚的太阳，更闻不到那清冽的空气。
袭谦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带着祁钰走出时间剧毒，那样贪婪的呼吸的祁钰，现在回想起来，只会让他蓦然心酸。
似水流年，眼见着在男子的眼前滑过，他伸手，却什么都攥不住，只有那只一直忠心耿耿的黑猫守在他身边，监视着他，寸步不离。
他学会了缝制衣裳，学着外面的那些人给自己变换着年代。墙上慢慢的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钟表，它们整齐划一的步调让他清楚自己还活着。他心里的思念，渐渐变成了执念，更甚至，是怨念。
那年春天，一颗咖啡果被人无意间丢进了他的后院，谁料想，竟长成了树，它茁壮的结了果，于是男子将他采下晾干，磨成了粉，他凑到嘴边尝了尝那味道，就此难忘。
那就是忘却的味道，又酸又苦，只是回味起来，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回香。
他渐渐有了一家店，会有人主动推开那扇门。那些匆忙的人来了又走，没有人会为他停留，但是那些只言片语里，却总是能听到“后悔”二字。
那像是一道尖利的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何尝不曾后悔，若是当初能够留下爱人，哪怕是跟着他一起堕入轮回，他也在所不惜，和这暗无天日的孤单比起来，想必也是天堂了。
他终是没有忍住，冲着那些苦恼的人人伸出了援手，只是没想到，他始终没能从他们脸上看到如愿以偿的幸福。
时间改变了，却没能挽回一切。只有那个成了哑巴的歌手，和那个为了弟弟不惜出卖自己的哥哥，是带着微笑离开的。
袭谦的眼眶狠狠的红着，他慢慢跪在地上，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拳头。他看见了那么多人，那么多熟悉的面孔，那里面有他的母亲。
怪不得，母亲对自己一直视若珍宝。怪不得，他看见那张唱片上的女人是那般的眼熟。怪不得，他在母亲临死的时候看见了祁钰。
原来他是母亲失而复得的孩子，是本不该出现在这世界上的。
“都看见了……”
袭谦的头顶响起一把清冷的声音，他蓦地抬头，看见黑暗里一双灼灼闪着光的眼睛，他张开干裂的嘴，喃喃：“祁钰……”
“那是你的名字……”祁钰说着，慢慢的走进袭谦，俯下身子，眼神迷醉的看着他：“我顶着你的名字，在这时间苦苦的受了那么许久，我不知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入轮回，什么时候才能转世，能不能成人，又或是会不会推开我这扇出不去的门，谁知道……呵……”
他说着轻笑起来，轻轻的坐在地上，眼里满是仓皇：“谁知道竟然是我亲手又将你带到了人世上！”他说着，面目忽然凄厉，猛地扑向袭谦：“是我亲手将你带到我身边的，可是，祁钰，你真的，真的竟想不起一丝一毫的过往了吗？”
祁钰狠狠地搂着袭谦，脸上的表情蓦地柔软，伸着手轻轻抚上袭谦的脸庞：“祁钰，我求求你，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好，你能够记得我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