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按照周岁记,八月份生日的他才不过十四岁,非完全刑事责任年龄,真正的还是少年呢。这样的年纪,又没有执政经验的他在很多事情上都必须听从那些辅政大臣的。那些在官场上混了N久,年龄是他几倍的老狐狸们想必也不会怎么瞧得起他。说不定到最后,他就只不过是个橡皮图章的功能了。
要是这样,他还混什么?什么都不能干,被压制着管束着,还没有发挥自己价值的机会,这个皇帝,真不如不做。就更别提压住大臣们,让他们乖乖听话了。那是做梦。
所以还真是难了。朱厚熜很有自知之明的考虑了一下最坏的情况,后台不硬,出身不正,没有地利,也没人和,天时还不知道在谁那边,想要压制住那些大臣,基本属于很难的事情,说是SS级任务都不为过。
想要做些什么,很难;想要很清闲的什么也不做,基本上也是不太可能的,那些言官们绝对容不下他这样的生活态度。
所以这么一分析,当这个皇帝真是个苦差事啊……
朱厚熜想要的不过是逍遥自在的过一辈子。他不期待那么大的权利,也不指望能功成名就,流芳千古。有时候可能会YY一下自己能改变这个社会,让中国免于几百年后的磨难,那也只是幻想一下,自娱自乐而已。朱厚熜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个理智而了解自己的人,现在的他做不了什么大事,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皇帝这个身份将会是个牢笼,让他只能远望着自己的理想标地慢慢地离自己越来越远。现在说起来可以不在乎或者是无能为力的很多事情,当真正坐上了皇帝的宝座,那就再也不能将它们抛之脑后了。
比如这个国家的发展和富强,比如百年后的那场农民战争,比如那些会被辫子军屠杀的百姓们,比如让这个国家陷入深渊的鸦片,比如几百年后的那些战火,比如动乱不安的那些年,比如那些让所有有良心的人都不能忘记的那种种屈辱……
这些,现在的他可以说他无能为力,可以说他根本没有资格考虑。但是一旦他坐上了那个黄金宝座,他还能够说他无能为力,说这些距离他是很遥远而不能触及的,然后装作那些事情都是不存在的吗?
不可能。
他的确不知道这个朝代会发生哪些具体的事情,但是他知道整个历史的走向。他知道最终这个国家会成为一种什么样的模样,他更知道这个国家和她的人民会经历什么样的岁月,承受什么样的痛苦,然后走向一个什么样的将来。
当他有能力,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够视而不见。他一定会去伸手,抓住那个改变这个国家,这个社会,乃至这个世界的机会。
他一定会背负起那些沉重的负担,为了一个不知道到底能有多少改变的未来。
因为……这是我最亲爱的祖国,生我养我的地方……
朱厚熜想着,居然忍不住的热泪盈眶。
他从不知道,一向情感凉薄的自己也能够在离开了那个熟悉的国家十几年后的某一天,在十几年的时间冲淡之后,提到那个远在时间的彼端的国家时,仍旧忍不住思念和泪水。
是啊,如果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他怎么能够对着这样的责任和重担说不……
到那时,别说逍遥自在了,大概连梦里都是在忙活的吧。
这么说起来,要不要继承皇位倒是已经变成了一个关于社会责任感,和是否对于国家民族负责任的问题了。
朱厚熜为此苦笑,他的确是个懒人,他也的确不想担太多责任,背太多担子,想要懒懒散散的过一辈子。可是当自己的私欲和一个能够上升到民族大义的目标相比较起来的时候,他还真的不敢说,我就是要自私这一回。
现在这样一想,最初听到诏书旨意的时候,那种抗拒和不情愿,好像晴天霹雳一样的震惊,好像真有点太自私了。那时候的他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想到他做了皇帝对于这个国家的影响,单是想着他自己了。
那现在各方面都考虑一边了,这个皇帝……到底做,还是不做?
朱厚熜团了两个小纸球正在准备抓阄,然而这时候赵审走进了他的书房。看着这个难得表现出白痴模样的弟子,赵审的嘴角很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那是大行皇帝旨意。”赵审淡淡的说,然后在朱厚熜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转身走人。要不然他怕自己很难维持住读书人的斯文,卷起书本,给那个傻孩子一下子。
然而不用他给他一下子,朱厚熜已经在他背后傻眼了。
他居然忘记了……这可是圣旨!
大概是纠结的问题想得太多了,他居然白痴到忘记了这样的一个事实。
他的心烦意乱,他的取舍不能,他的犹豫不决,他的彷徨失措,他的狠心决断……这么看起来,都像是笑话一样了。
这件事早已经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也不是他能够左右得了的。
这不是一般的职务调动。这是,皇帝的旨意。
想做,就欢欢喜喜的去做。不想做,也必须表现得欢欢喜喜的去做。
在这件事上,容不得他考虑,容不得他犹豫,容不得他说不。
不管有多难,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就算他将来会被再一次撵回来做一个藩王,朱厚熜现在也必须去。
因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是已经决定了的事,是皇帝的旨意。
朱厚熜笑着叹气,刚刚考虑了那么多关于做皇帝的问题,却完全忽略了,对于一般人来说,皇帝有着怎样的权力和威严。
向后靠上了太师椅的靠背,朱厚熜觉得有些无力。
随手抓过桌子上的两个纸团,用一只手展开,褶皱的纸面上,两个一模一样的毛笔字,在白纸上清清楚楚,黑得刺眼。
去。
去。
第6章 到达北京
终于来到了北京,朱厚熜心情激动的看着远远的城市的轮廓,灰色的城池在有些阴沉的天空下肃立着。高大的城墙和雄伟的城门,昭示着国都的威严。
朱厚熜从没来过北京,苏沉照也没有,所以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非常新鲜的。
当然,苏沉照不止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过北京和关于这座城市的介绍,但那也只是隔着荧幕的观望而已,事实上他对于北京真的不怎么了解。更何况,几百年后的北京和现在展现在朱厚熜眼前的北京差别大了去了,起码经常在电视上出现的人民大会堂或者是天安门广场或者是人民英雄纪念碑,现在根本就没有影儿。
城门外面站着一群人,朱厚熜知道那大概是来接他的。密密麻麻站了几百人的样子,从胡子的状态可以看出来,其中不乏中老年人。朱厚熜知道他们大概是从早上就在这里等着了,看看现在基本上已经到达中天的日头,朱厚熜顿时有些心虚。
让一群已经到了退休年龄的老头们来这么远的城门外面等他,还一等就是一上午,这也算是不尊老了。朱厚熜赶忙撩起马车帘子,对赶马车的车夫说:“赶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