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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页(20)

他听筑含糊地意了声,抓紧话筒又说。

「不要紧的,父亲不会有事的。你听见了吗?筑,父亲不会有事的。」

话筒那头忽然传来异声,有些闷,像在呜咽似地,修猜想是筑捂住了口鼻,以避免突如起来的哽咽。

「父亲绝对不会有事的,他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走掉的。爸,你从小跟我说过,父亲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只要你还在这世上一天,他就会照顾你一辈子,所以爸,你放心,现在能帮助父亲的只有你而已,你要镇定下来。」

修的声音尽可能温柔,就像多年前筑在运动会上对他的那样。

「听到了吗?筑,没事的,父亲和你都会好好的。」

挂断电话後,修立刻跳起身,从架上扯下了外套夺门而出。小童和他的男友站起身来,问道:「发生了什麽事?需要帮忙吗?」

修一边把背包甩上身,一边扭头,「我父亲出了点事,我现在马上要回老家一趟。」

他想了一下,又点了个头,「请帮我通知一下阿响,他现在可能正在忙,一时也找不到他,请他回家之後就立刻跟我联络。」

他说著就匆匆下了楼梯。父亲他们住的地方偏僻,但离那里最近的医院则在另一个市区,修想说先搭车到那个市区去,再来想办法。

但天色已经晚了,最晚班的火车也早就停驶了。他打了几通电话给阿响,都没有人接,大概是派对开到酒酣耳热,阿响多半也醉倒了。

修心中乱成一团,一方面告诉自己不要紧,但又怕就这麽迟个一秒两秒,就会发生令他後悔终生的事情。

他在转了手机通讯录一圈,眼睛在所有朋友的电话里逡巡,看了整整五分钟,他才渐渐惊觉,其实他现在最想打的电话,最想听见的声音,并不在电话簿的清单里。

他想向一个人许一个心愿,尽管那个心愿永远不可能实现。

他用颤抖的手拨出记忆中的号码,心想著要是记错那就算了。

但电话顺利地拨通了,电话那头也没有如他预期,出现「您所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明後再拨。」,而是另一个同样冰冷的声音。

「谁……?」

是许愿的声音。他换了手机,没有和许愿说,也难怪许愿不知道这是他的电话。

「愿……」修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感觉手机那头的嗓子瞬间缩紧了。「修?是你吗?修?」许愿提高了声音,「是你对吧?发生了什麽事?」

他们做朋友多年,默契极佳,一个声音、一个手势,一个随便的辞语,就能清楚判断出对方的用意。许愿的声音很快严肃起来,「你出事了吗?你在哪里,告诉我。」

修抹了一下脸,才发现自己的眼眶是热的。

「车站前,就是市区的火车站。」他只勉强挤得出这一句。

「你等我,我马上过去。」

许愿说著就挂断了手机。修把手机塞进裤袋里,用力地抹了抹脸,他忽然觉得很想哭,以男人来讲,他的泪腺实在是丰沛了点,他不得不承认。他也无法否认,刚才听见许愿声音的那一瞬间,他除了放声大哭,想不到其他适当的反应。

许愿来得很快,令修惊讶的是,许愿是骑著摩托车来的,而且是重型摩托车,瞧这型号至少有两百。许愿拿下彷佛越野赛车手的专业安全帽时,修还有些认不出他来。

「上车。」

许愿把另一顶安全帽抛给他,修愣愣地接下。

「你哪来……这台摩托车?」修问。

「蕾的车,就是我後妈的,她以前是职业赛车手。」许愿简短地解说了两句,「少废话,到底出了什麽事?」

修向许愿说明了事情的原委,许愿就点了点头,要修抱紧她,把摩托车转到公路口,就这样顺著大路,一路狂飙下去。

路灯像是融化一般地在两人耳边呼啸而过,修吓得紧紧抱住了许愿的腰,但许愿却像是早已习惯似地,凝著眉只是专心驾驶。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只是修忽然有种虚幻不实的感觉,彷佛一切回到了从前,他和许愿还是纯粹的朋友,他和她无话不聊,她为他两勒插刀。两人之间什麽顾虑、什麽芥蒂也没有,即使是最亲密的情人,也无法取代他们在彼此心中的地位。

修最後把脸埋在许愿娇小的背上,许愿的身体一点挡风的作用也没有,风都吹到了他身上,刮骨般地疼,修的心中也是疼的,为了眼前的人而疼。

☆、愿十八

修最後把脸埋在许愿娇小的背上,许愿的身体一点挡风的作用也没有,风都吹到了他身上,刮骨般地疼,修的心中也是疼的,为了眼前的人而疼。

抵达医院所在的都市时,已经是三更半夜。那个都市靠海,说穿了也是个靠渔业维生的小城市,怪就怪筑搬到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才会出了事连个医院都不好找。

许愿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和修双双冲进医院里,问了柜台的护士,才知道筑和父亲已经在稍早到了。

父亲被送进了手术室,初步诊断好像是脑溢血之类的,这下修吓的连手脚都僵了,许愿从背後握住了他的手,修才稍微镇定一点。

他在手术室前的长椅上看见了独自一人的筑,他背靠在墙上,彷佛假寐似地闭著眼睛。听见修的脚步声时,才惊醒似地抬起头来。

「爸……!」

修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长椅上的亲人。筑一开始没有反应,修见他脸色苍白如纸,清俊的面容一瞬间像是老了数十岁,「修……」他沙哑地开口。

「怎麽会发生这种事?父亲他……」修握住筑的手。许愿远远站在长廊的那一头,看著修和筑说话。

筑张开口,一开始没有声音,好半晌才挤出一句。

「我不知道……医生说,他有高血压很久了,而且检查出来血管栓塞什麽的,好像是遗传性疾病。阿夭最近……你父亲最近常常说他头痛,头晕,还经常跌倒,可是他以前就很喜欢讲些谎话骗我,让我同情他,好和他……我一直没真信他的话……」

筑说著,忽然抽慉似地抱住了臂,挨在墙上不住发抖。

修心乱如麻,他也坐到长椅上,看了一眼墙上「手术中」的灯号,伸臂拥住了身形比他瘦小的爸爸。

「不要紧的……父亲会没事的,他不会丢下你和我的。」

修说是这麽说,但心底老实说一点信心也没有。他知道筑的心底一定比他更乱,他今年二十九,筑才刚满五十,而父亲也才五十二岁,本来要一块携手走後半辈子的人,忽然就出了这种事,修想著想著,自己也觉得害怕起来。

要是那是阿响呢?如果阿响也出了这种事,他该怎麽办?

手术一直持续到夜深,天边都微露白肚了。修累得想睡,靠在走廊的门上假寐,被值班的工读生劝去了等候室。

但筑却始终圆睁著眼,一瞬也不离地盯著手术室的门。修不知道筑现在心里想些什麽,他向来不是那种会泄露自己情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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