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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73)+番外

「如何,终是见你流下了眼泪……不是吗?」

他微笑,指尖轻触她冰冷的泪珠,竟似眼前之人并非猫又,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存在。猫又越来越无法思考,甚至忘记要逃,全身被心底深处涌生的某种悲苦所填满,悲苦之中却又带有些许甜味,错纵复杂,让她难以消受。

霎时间,她眼前升起了连自己也不了解的幻影,明明不是她的,然而那感觉却又如此熟悉,或许是所有拥有感情的人类,必定历经的某种炼狱。

「现在,我说什么,你就跟著做什么,猫又姑娘……」轻轻放开剑尖,剑傲忽地以掌覆面,似要掩示开始不受控制的眼中红潮,他退开一步:

「告诉我,关于『魂封』的解法,好吗?……」

猫又呆然颔首,比寻常人大上许多的眼瞳再次流下茫然的泪。霜霜看得发呆,宛如地狱燃烧的火焰,此刻剑傲的眼已半数被鲜红所占据,这是什么?人类的眼睛怎能这样红?她说不出话来,却能从那双眼中读到太多负面的情绪:恐惧、悲伤、猜忌和残虐,彷佛压抑已久的恶魔,等待封印的揭开倾巢而出。

自不知霜霜的感受,剑傲上身微屈,不住轻轻喘息,似乎适才的行为令他耗损甚钜。剑已被他拄在地上,因为此刻猫又的心神已受红眸震慑,没必要再动用武器威胁,他只是静静等待猫又的答覆。

然而他若是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就绝不会那样做。

就在猫又几乎开口的一刻,一抹黑影忽地掠过了她和剑傲之间,在所有人反应时间外,那快如鬼魅的身影已倏地自佛寺二楼拔高,然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外。

原本呆然哭泣的猫又,也随著黑影没了踪影。

剑傲大惊,奇变迭生,黑乌鸦门众被奇施术弄得动弹不得,那么在这人烟罕至的地方,会有什么人进来?

「站住!」

惊觉此时并非猜测来人身份的时候,时间不容他犹豫,他大喝一声,人也跟著追了过去。这一分神,对猫又的钳制立失效果,剑傲看见他垂倒在黑影怀里,显是昏迷了过去。看那背影竟似个男人,一个十分高大魁悟的男人。

「不应该放下剑来的……」

懊悔地咬著下唇,事关霜霜的性命和自由,他只得一手压著越发嫣红的双眼,长剑划破凝定的空气,在半空中直取黑影的背心。

黑影听得破空之声,连忙转过身来,竟不慌张,轻轻一让,便避开了那近乎夺命的一剑。

剑傲微微一愕,这些年来,已很少人能如此轻描淡写地避开他的剑了,黑影人动作之敏捷,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不过纵使避得了追击,剑傲的出招也使对方身法缓了下来,使他能够进一步窥见敌情。

只见那黑影穿著一身深蓝色的紧身衣,身材精实,既高且壮,全身竟无一丝浪费的赘肉,衣物将他包得只剩下眼睛,在黑夜中炯炯冒著精光。身子轻的如飞絮,行动迅速又确实,竟不输给猫又和霜霜任何一人。剑傲不禁凝起眉来,这样的造型,使他想到一个「日出」藩特种职业来。

「『忍者』……吗?」

剑傲低哼一声,长剑递出,一如他平常的剑势,既快且狠,大殿的空气猛地一颤,所有人同时感到剑上传来不同平常的战栗。深蓝衣人被这突然入侵的负面情绪吓住,知道此时乃是决胜负的关键,黑影更不打话,一手揽著猫又,空著的一手纳入怀中,似是想掏出什么事物。

剑傲剑尖轻转,反把递出,人也跟著急坠,两人同时在一楼落地,蓝衣人只一点地面,随即回身低喝,递给剑傲一把花雨。漫天金属制物夹带光芒飞散而来,准头和力道均大的出奇,剑傲辨认出那是日出的暗器「散菱」。为不成为牺牲的刺猬,只好退后一步,此剑再度落空。

「放下那女孩……!」

月光照拂蓝衣,男人在佛寺窗棂上一闪,不亚于霜霜的轻盈已使他再度腾空而起,携著猫又,消失在无边无涯的夜空中。剑傲在他身后登上窗口,满眼艳红,伴随著几乎将灵魂释出的急喘,不放弃地递出最后一剑,却给他一个旋身轻松避过:

「给我回来──!」

这瞬间,两人蓦地对眼。

深邃而魔性的红与……成熟而抑郁的松木色……

「可恶……『时间』已经……」

低吟著费解的自语,剑傲伏下身来,长剑拄地,黑色的双瞳已红如鲜血。起初面积如点墨,到后来渐次清晰,不多时已尽数占领了原先的黑眸。

第九章 完

2

剑傲蓦地回身。

由于中了魂封,黑乌鸦徒众一干人等还狼狈但清醒的趴伏在大殿里,成为第一个入他视线的生命。适才剑傲和猫又的对恃、和黑影的交手他们都看在眼里。

黑乌鸦心头一颤,感觉到剑傲提剑缓缓接近,勉强抬起一丝视线,恰恰对上了那片鲜红的瞳海,剑傲嘴角抽起诡谲的笑容,毫无原本应有的淡然,也无对待霜霜的耐性,无机的眼填满著令人心悸的冷酷──那是不属于人类的眼神。

霜霜的房门是开著的,虽然不能像趴在栏杆旁那样清晰,但剑傲的一举一动还是一览无遗,娇目诧异地瞠大,同时间也没来由的心悸起来。第六感天生异于常人的她,除了感受到适才剑傲对那男人怒气的馀韵,更多的是那曾经毁了她一切的……杀意。

剑傲在黑乌鸦身前停下,剑身上反映的,是晶萤姣洁的月光,既无辜又纯洁。

半兽对危险的敏锐度远大于人类,黑乌鸦瞠大双眸,虽然已在月下被威胁过一次,然而这回逼近的却不只是恐惧,而是求生本能,「想逃」的念头,比以往更强烈地钻入众人的内心。

「呀……」

来不及叫,也不能叫,长剑漠然地前递,往黑乌鸦身畔的两名门众轻轻划去。乾净俐落的剑招,除了杀戮外没有其他目的,两颗头胪随著鲜血狂喷,无声地陨落。

黑乌鸦的眼瞪得更大,长剑堆积著大量鲜血,顺著光滑的剑柄一抹一抹往下流窜,他的脸上也洒上了淡淡血迹,然而比这些血迹更触目惊心的是那双眼,红的浓稠肮脏,几要把黑乌鸦包得窒息。他保证自己打从娘胎开始没这么害怕过,不只是他,在场众人的感受也都相去不远。

如果霜霜能叫的话,她一定要用尽她生平所能叫出的最大声音,来阻止这场惨剧发生。

长剑从黑乌鸦头部深深没入,穿入天灵盖半个剑身有馀,直达咽喉,伴随著鲜血的喷泉,黑乌鸦的身子猛地从头顶剖成两半,脑浆漫流一地;生命离开躯壳的同时,半兽化为大地赋予的原形,巨大的乌鸦开膛破肚地委顿在佛厅里,死得惨不堪言。

望著死者惧怕的眼神逐渐熄灭为空洞,剑傲的双眼却闪出兴奋的色彩,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对眼前的情况很是满意,缓步走入伏成一片的乌鸦门众中,企图寻找下一个试刀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