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
「很多人都觉得巫妖应该窝在自己黑暗的屋子里,但那其实是死灵法师该做的事情,我觉得巫妖应该走出自己的家,多看看世界,这样才更容易夺取人类的灵魂……」贝蒂亚越说越激动,几乎要把被单当成旗子挥舞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自他们背后响起,吓了两人一跳。
他们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到不远的柱子旁边靠着一个年轻的骑士。
那人有着栗色的头发和浅褐色的眼睛,正眯眼瞪着法尔斯。「别告诉我你在和这个姑娘调情?」
「呃、您好,拉德先生,下午的阳光很不错……」法尔斯连忙用手肘撞了一下贝蒂亚,「那个、我们只是同路而已……刚才伊莱恩殿下要我回房——我先告辞了。」
「我去洗被单了,请原谅。」贝蒂亚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欠了欠身,抱着被单快步离去。
法尔斯也摆出一副很忙的样子,走出走廊,虽然后面是火辣辣的视线,不过作为黑袍教父,他早已经习惯这样的瞪视,无论是仇恨还是嫉妒,在这种视线中,他依然能站得挺直。
但不管怎么说,身为骑士的拉德,感觉真的过于敏锐了,骑士不是都应该像伊莱恩那样少根筋吗?法尔斯不负责任地想。
夜幕很快就降临菲迪亚城,为了所有人的安全,在信仰光明之神的国家里,皆会实行宵禁,在洛亚也是如此。
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夜行动物偶尔发出的轻微脚步声,以及正在巡逻执勤的士兵。
法尔斯从戴恩的家里出来,借着阴影的掩护,躲过城池下巡逻的守卫,轻手轻脚地上了城墙。
城墙上自然也有执勤的人员,不过有些角落总是容易被忽视的,何况菲迪亚的城墙那么长。
月光温柔地洒下,即使不拿油灯,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法尔斯微微抬起头,冬季的风有些冷,呼出的气息在月色下立刻形成白雾,然后消失在风中。
作为一个黑袍法师,他能从黑暗中获得各种资讯,在这个大陆上,他有许多耳目,无论是飞过的乌鸦还是墙角的蜘蛛,只要他愿意,这些都能成为他的仆人。
就想贝蒂亚说的,他的力量纯粹来自黑暗之神,那是从他的灵魂深处,充斥在血液中的力量。
他动用它们,如同呼吸般轻易。
躲开光明结界的束缚,法尔斯轻轻念动咒语,声音稳定轻柔。
风的速度没有改变,月光依然明亮,天空中的星星闪烁着灿烂的光芒,没有任何云霭试图遮挡它们。
但是法尔斯所站的地方,脚下的黑影开始蠢动,像被轻触的水面一样涌起波纹,然后边缘开始变得模糊而松动。
法尔斯继续念着咒语,他的耳朵里随即传来了各式各样的声音。
声音非常嘈杂,什么样的语调都有,而且没有一种相同的语言。
那些声音此起彼落,比白天的市集还喧闹数倍。法尔斯艰难地从中寻找着关于卡特拉姆帝国的消息。
他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可是却一无所获。
原本他想,如果卡特拉姆表面上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的话,至少还能在这里得到一些小道消息,可是——什么也没有。
消息封闭得太彻底了……法尔斯倏地不安起来。
忽然,风中传来一声难听的鸟鸣,如同夜枭的笑声,划过整个菲迪亚城。
他抬头,看到晴朗的夜空下,一个黑色的鸟影从东方飞过来,看起来像是乌鸦,但是翅膀要比一般的乌鸦长上一倍。
在菲迪亚城上盘旋了一圈,最后它从法尔斯的头顶划过,飞得越来越低,几乎贴着城墙,然后在法尔斯的面前放下一个东西,随即挤进了法尔斯脚下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城墙上又恢复了寂静,在法尔斯的耳朵里,现在已经没有那些嘈杂的声音,脚边的影子也不乱晃了。
他弯下腰,捡起方才的鸟影放下的东西。
一枚沾着血迹的银币,它的表面反射着月光的光华,上面刻着细致的花纹。
那是卡特拉姆帝国的皇室徽记,他不会忘记那些造型繁复的蔷薇花藤是如何爬满银币的表面,尖锐的剑尖如何深入那些枝蔓,也不会忘记自己曾经多拿激动地看着它,并且愿意为它付出生命。
握着它愣了半晌,法尔斯才把它轻轻放进口袋。
没有任何消息,关于卡特拉姆。
看来,只有从巫妖的口中才能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到戴恩的家,法尔斯发现大厅里的灯还亮着,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门,发现穿着睡衣的艾薇和艾娜,伊莱恩也在其中。
「你刚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你!」伊莱恩看到他立即问,语气中有些责备。
「嘿,伊莱恩,你对法尔斯也太苛刻了吧?」艾薇站在桌子旁边,有些受不了的抱着肩膀说,「你看起来就像个离不开妻子的丈夫。」
「我哪有——」伊莱恩正责备反驳,就被艾娜打断。
「好了,哥哥,这个女孩是谁?」艾娜坐在沙发上,黑色卷发衬托着白皙的皮肤,让她看起来有些阴郁。
艾薇立刻坐到艾娜旁边,一副「对啊」的样子。
法尔斯这才发现,在大家围起来的地方,坐着一个女孩。
他凑上前看,那是个漂亮的女孩,即使穿着粗麻布制成的女仆制服,依然不能掩盖她的美貌。金色头发在水晶灯下散发一种蜜色的光泽,皮肤白皙柔软,只不过女孩红着眼睛,仿佛刚才才哭过。
有些人天生就能激起人们的同情心,也许她就是其中之一,她偶尔的轻轻啜泣,就让艾薇也露出怜惜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来的女仆?」艾薇忍不住问。
「我刚在花园里发现的。」伊莱恩面对妹妹质问般的眼神,一五一十的说:「我发现她在哭,以为她受伤了。」
伊莱恩说完,就走到法尔斯身边,拉住他的手。「你的手好冰,刚才出去干什么了?」
「我去花园走走……」法尔斯顶着一张无辜的脸说。
「可是我刚才就在花园,并没有看到你。」伊莱恩又皱起眉头。
法尔斯暗恼,硬掰出个解释。「您知道,虽然这里不像您的宫殿那么大,但是植物却很茂盛,我也没有在花园里看到您啊……」
幸好伊莱恩没再追问,只是忙着拉他坐到沙发上,倒了杯热茶给他。
法尔斯抱着杯子,冷眼看着坐在地毯上的女仆。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哭?」艾娜轻轻地问她。
女孩低着头没有说话,艾娜见状,无奈地耸耸肩膀。
艾薇也靠过来,尽量用轻柔的语气问:「你为什么哭?你放心,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
女孩抬起头,是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她的声音很轻。「我叫……仙杜瑞拉•拉比特。」
「仙杜瑞拉?」
「……拉比特?」法尔斯皱了皱眉头,转头问伊莱恩,「不是殿下以前老师的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