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打算惹事,可六阿哥却突然开口了,他满口的义正言辞:“贵妃娘娘!汗阿玛正在批阅奏折,您是后宫嫔妃,为免招惹干政之嫌,还是不要入内了!”
嘤鸣回头拿眼角睨了六阿哥一眼,却瞧见三阿哥永璋已经飞窜上去,一把捂住了永瑢的嘴巴。还拿一双眼珠子狠狠瞪着这个弟弟,然后讪讪笑着看着嘤鸣:“贵母妃,六弟年幼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嘤鸣轻轻打了呵欠,淡淡“嗯”了一声,仍旧继续把永瑢当空气,“那回见吧。”——她总能跟个孩子置气吧?何况六阿哥那些话。虽然不敬。但一字一句都挑不出错来。本朝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这可是铁律!
说罢。便无视永瑢那薄怒的秋水双眸,未经通禀,便径直进了奏事殿。
奏事殿虽不及圆明园九州清晏殿恢弘大气,但内中布置别有一番江南的优雅韵味。饮了一杯消暑的金银花茶,嘤鸣挑着眉毛跟皇帝说:“你六儿子是怎么回事?”——没错。她这是找门子来了!她身为长辈,不能跟小孩子置气,所以只好找永瑢他老子了!
皇帝当即一愣,“六儿子?你是说永瑢?他怎么了?”
嘤鸣鼻孔出气地“哼”了一声。却一个字都没说。事情就发生在奏事殿外,还需要她废话申述吗?
果然,王钦飞快上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然后,皇帝的脸色有点发青。“这个混账东西!!许你随意出入奏事殿的人是朕,他是对朕的旨意不满吗?!”
嘤鸣摆摆手:“我可不是让你罚他的,就是想问问,永瑢为何会如此?”——照理说,庶母与别的庶子之间,不该存在矛盾。唯一的可能就是……永瑢的生母,许茹芸了。
许茹芸……嘤鸣都快忘了这么个人了。
她是六阿哥永瑢的生母,但在生下永瑢之后,很快就被皇帝赐死了。
的确,许茹芸之死,跟她密切相关。想她当年,小小年纪,满腹算计,可惜算计太多,反误了卿卿性命。慧贤贵妃高氏死后,她挪出琼鸾殿,而后诞下了六阿哥永瑢,然后不过几日,便被皇帝亲手秘密处死了。
这件事,一直是宫里不许提及的秘密。虽然,其中详情,知根知底者不多,但许多宫里的旧人都晓得,彼时还只是舒嫔的嘤鸣与高氏、许氏二人,势同水火。许茹芸,也的确是因为替高氏出谋划策对付她,才落得身死的。
后来,六阿哥直接记在纯妃苏氏名下,至于他的生母,一个招惹了皇上厌弃之人,自然也渐渐被人淡忘了。
皇帝低眉一忖,“前几年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和纯妃生了些龃龉,纯妃便告诉了永琪,他的生母郭佳氏,是被乌拉那拉氏害死的。”
嘤鸣“哦”了一声,这倒是实话。
皇帝顿了顿又道:“因为这事儿,永琪消糜了一段日子,也不再去景仁宫请安了。后来愉妃……愉妃性子敦和,不忍看永琪那般样子,便求朕给永琪生母郭佳氏一个追封,朕允了,追谥其为景嫔。”
嘤鸣听到此处,只愈发不解,“可这些,跟六阿哥有什么关系?”
皇帝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景嫔追谥惹得事儿。愉妃给永琪的生母求追谥,乌拉那拉氏便以此对纯妃挑刺,说纯妃心胸狭隘,不肯为永瑢生母许氏求追封!”
嘤鸣顿时明白了,愉妃为养子之母求追谥,而六阿哥,说到底,也并非纯妃亲生,也是养子。同为养子,待遇却迥然不同,六阿哥必生怨怼。
“也因为这个,永瑢心里起了疙瘩,纯妃又不忍心告诉他,许氏当初如何作孽害人!纯妃早先也只告诉永瑢,许氏是难产而死的,所以才改了玉牒。”皇帝徐徐说着。
嘤鸣皱了皱眉头,“皇后意在生疏纯妃与六阿哥的母子关系。可是——六阿哥怎么会对我有敌意?”
皇帝眉心一聚,“照理说,的确不当如此。许氏因帮着高氏屡次害你,朕忍无可忍,才将其赐死。这些……永瑢应该不知道才对。”
嘤鸣低眉沉默了一会儿,“许氏与我当年是宿敌,皇后是否告诉了六阿哥这点?”
皇帝摇头,“自打长春仙馆失火,乌拉那拉氏一直以为你死了,她没必要算计一个已死之人。这对她没有丝毫好处,反而会惹恼了朕。乌拉那拉氏顶多只敢离间纯妃母子关系。”——而后妃间的这点小龃龉,皇帝自是懒得管。
嘤鸣长长呼出一口气,“可是……我并没有死。皇后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皇帝板着脸,满是坚定地道:“你还活着,而且有了身孕的事儿,绝无可能传回京中!朕严令封锁消息,没有人敢违背!永璋他们几个虽然知道了你有孕,但也绝不敢传递消息回宫!”
听皇帝如此说,嘤鸣也不由踟蹰了。几个阿哥,的确没有胆子忤逆皇父。
“许氏与我的旧怨,又是谁告诉六阿哥的呢?”嘤鸣不禁疑惑了,既然原本在京中的时候,谁都没有告诉过六阿哥许氏的死因。这么一来,六阿哥是随御驾来到杭州之后,才知道许氏的死与她有关吗?
皇帝食指微屈,轻轻敲打了几下桌面,他道:“这件事,朕会详查!”皇帝脸色发寒,“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多嘴多舌!!”
皇帝的话刚落音,王钦便滴溜溜进来禀报:“皇上,五贝勒求见。”
第517章、五贝勒认罪
皇帝的话刚落音,王钦便滴溜溜进来禀报:“皇上,五贝勒求见。”
嘤鸣不禁暗忖,他们哥儿几个不是出宫去了吗?怎么五阿哥又折回来了?默默想着,嘤鸣已经退避内殿了。
她侧在屏风后头,静静听着明间的动静。
五贝勒永琪一进殿,便噗通跪了下来,哭着腔道:“汗阿玛,儿子来认罪了!”
皇帝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底下不成样子的儿子,问道:“这是怎么了?”
五贝勒支支吾吾说:“都怪儿子酒后多嘴,跟六弟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听了这话,皇帝脸色微沉,莫非许氏之死,是永琪跟永瑢嚼舌根子了?!
五贝勒又急忙解释道:“六弟一路上都格外沉闷,来了杭州之后,更是四处借酒浇愁,儿子看他可怜,就特意去陪陪他。前儿喝酒的时候,儿子也一个不慎喝多了!稀里糊涂就跟六弟说了六弟生母的事儿!”
“儿子幼时养于皇额娘膝下,曾经听皇额娘私下说……皇额娘说,六弟生母许氏,是被贵母妃害死的!”说着,五贝勒急忙嗵嗵磕了两个头,“所以方才,六弟才会那般对贵母妃不敬!”
屏风后嘤鸣沉默了,是五阿哥从乌拉那拉氏哪里听来了,然后告诉了六阿哥?这些话,听着倒不像是假的。
六阿哥的年纪正是年少叛逆时,本来就为养母不肯为生母求追封的事儿,而悒悒不乐,这个时候,五贝勒突然告诉他。他的生母是被人害死的。六阿哥见了“杀母仇人”,怎么可能有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