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事务,嘤鸣已经交与了皇后伊尔根觉罗氏操持,自己倒是闲得慌。
愈是闲着,愈是不习惯紫禁城。
她心心念着圆明园,念着海晏堂,哪怕是在九州清晏,透过百叶窗,也能看到山山水水,不像紫禁城,仰头看天,都是四四方方的,格外叫人觉得憋闷。
可弘历训政训得正带劲,只怕是不肯走啊!!
嘤鸣长长叹了口气。
雨停云开,午后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殿中,暖暖的叫人晕晕欲睡。
玉兰的甜香袅袅沁人,赤金宝塔熏炉中焚着清淡的香料,那香料里满是幽幽莲香,这让嘤鸣想起了蓬莱福海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如今虽还不到莲花盛开时节,但想必已经有了花苞了吧??
如今想着,思绪越飘越远,知道小文子突然进来禀报说,皇后求见。
嘤鸣暗自纳闷,这会子正值午后,又不是晨昏定省的时辰,她来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如此便忙起身,往脸上使劲都扑了些脂粉,才叫皇后进殿来。
伊尔根觉罗氏头上挂着汗珠,神情似乎很是急促的样子,她匆匆进来,匆匆行礼:“臣妾给皇额娘请安!”
嘤鸣端坐在上头宝座上,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皇后坐下,便问她:“这是怎么了?”——伊尔根觉罗氏素来仪态雍容,甚少有如此慌乱的时候。
伊尔根觉罗氏看了看四周,咬了咬嘴唇,才道:“都怪臣妾没有管束好六宫……臣妾失职,还请皇额娘责罚!”说着,她便噗通跪了下来。
倒是叫嘤鸣更加纳罕了,“你先起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伊尔根觉罗氏衣着华贵,满头珠翠金灿,却跪在地上,不肯起身,“臣妾今日原打算前去畅春园巡视,没想到半路上却听见底下宫人嘴碎,这些个狗奴才竟然、竟然——诋毁十妹的出身血统!!”
嘤鸣一愣,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懿欢的出身血统?!他们说了什么?!”——懿欢是她十月怀胎亲生的女儿,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非议她?!
伊尔根觉罗氏满是气恨之色:“那些狗奴才……竟说十妹不是皇额娘亲生的!!”
“什么?!!”嘤鸣愕然,瞬间嗖的便站了起来。
伊尔根觉罗氏道:“他们还说,十妹的生母,是早年被逐出宫的花房宫女汪氏!!臣妾听了这些话,当场便叫堵了嘴巴,都押去慎刑司拷问了!”
嘤鸣满腔怒意,还真是编得有鼻子有眼的!!懿欢的生母是汪氏?!这样的话,到底是谁散布的?!
“的确该好好拷问拷问!!叫慎刑司用点心思!你也好好查查!本宫要知道,到底是谁在散布这些流言蜚语!!”——终究是她生懿欢的时候,年纪实在太大了,本就是一件奇事,才叫某些人编出这种话来!!
不过,嘤鸣决计不相信,几个宫女太监有这等胆子!!
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就是不晓得,到底是谁散布这种流言!!
嘤鸣忽然觉得头疼,流言直指她,更是直指懿欢!!只怕是想要离间母女啊!!
幸好伊尔根觉罗氏发现得早,否则假以时日,在整个宫里流传开来,只怕就不好压制了!
想到这里,嘤鸣都不禁一寒!心中泛起几分后怕来。
为免懿欢听了那些流言,嘤鸣便只好叫她还有惠妆都约束在储秀宫内,不许她们出门。
对此,懿欢很是闷闷不乐,她是活脱惯了,乍然被拘在一宫之内,便如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正是耷拉着小脸蛋,那副样子,着实可怜!
“皇额娘,宫里一点都不好,我想回圆明园玩……”懿欢钻进她怀里,撅着嘴巴抱怨。
“唉,皇额娘也想回圆明园,可你汗阿玛不想回去。”嘤鸣不禁叹道。
懿欢嘴巴更是撅得老高:“那咱们不要汗阿玛了,咱们回去!”
嘤鸣一愣,突然茅塞顿开,是了,她怎么没想到?她为什么非等等着弘历?她可以带着闺女回圆明园啊!弘历舍不得训政大权,那就让他自己留下好了!老娘不伺候还不成吗?!
心里既有了这个盘算,嘤鸣不禁蠢蠢欲动。
第925章、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伊尔根觉罗氏这个皇后办事倒是十分利落,而慎刑司拷问得也着实用心,所以不过五六日,便有了结果。
“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流言的确是从翊坤宫散布出来的!”伊尔根觉罗氏正色道。
“翊坤宫么……”嘤鸣长长吸了一口气,翊坤宫,顺妃钮祜禄氏的寝宫。啊不,是顺太妃。
原来是她!!
果然是她!!
十五阿哥被圈禁,顺太妃跟她求情,嘤鸣没有理会,还把禁足了半年。禁足出来之后,顺太妃便恹恹的,仿佛对一切都不再抱有期望似的。见她如此,嘤鸣也懒得找她麻烦。
没想到,她竟散布这种流言蜚语!!
“让她去寿康宫后殿礼佛吧,以后就不必再出来了!”这是弘历给出的处置!
十五阿哥谋刺永琚、暗行巫蛊,弘历将他圈禁,但并未迁怒顺太妃,这多少是念在熹圣皇贵太妃的份儿上。毕竟十五阿哥是她的样子,十五阿哥不好,那也是她没有教导好,治她一个教养不善之罪,谁也不能说什么。
但弘历没有那么做,依旧衣食无缺厚待她,只不过没了儿子的顺太妃,日子过得自然孤寂苦闷。
孤寂得久了,恶念便生。
不过她在宫里没什么根基,所以即使散布了流言,也很快被皇后伊尔根觉罗氏查到了。
何苦来哉呢?一把年纪了,还犯这种蠢。
寿康宫后殿,高大的鎏金佛像,宝相庄严,硕大的青铜熏炉中,檀香浓郁。
顺太妃跪在佛前的蒲团上,满脸皱纹横生,她合手喃喃道:“果然还是失败了么……永琰,额娘没用,救不了你……”
顺太妃泪水盈眶,两行老泪滚落而下。她明明知道的,这是以卵击石,可自己儿子被圈禁,她却在宫里享福——她总得试一试,哪怕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成功。
现在,她也跟永琰一样了,幽禁,不得自由。
可顺太妃心里却好受了些。
起码她跟自己的儿子同甘共苦。
储秀宫,这里已经在忙活活拾掇东西了。
太上皇弘历急匆匆赶来,“你真的要走?”
嘤鸣指了指外头的大太阳:“天儿都这么热了,再不走了,难道我要在紫禁城过三伏天?!”——住惯了圆明园,实在不习惯紫禁城的夏天。
弘历一噎:“可是永琚才刚继位,万事都不熟稔,朕还得留下训政呢!”
嘤鸣淡淡挑眉:“我没不让你训政,你留下慢慢训吧!反正我要带着懿儿和妆儿回圆明园凉快去!”——你自己在这儿受热吧!!
弘历很受伤,“鸣儿……”
嘤鸣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满脸风轻云淡,“我不拦着你训政,你也别拦着我回园子!你自己看着办,等什么时候不想训政了,再去圆明园跟我汇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