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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住太阳的月亮(45)

作者:钟花无艳 阅读记录

李淳风沉默了许久:“婚姻大事,岂可……”

“珠儿以为,男女情爱之事,首先讲究一个‘缘’字。若有缘,三千大千世界,惟与君相见,为君一展笑颜。”这时,门外响起一道不亢不卑的声音,打断了李淳风的诉说。

呂珠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汤药,不急不缓地步入屋,无视程咬金,呂珠笑盈盈地与李淳风对视:“博士,我家表姐与尉迟敬德大人缘分天定,不是您想拆散就可以拆散的。”

李淳风愣住。

程咬金瞪眼:“你是谁?男人们议事,哪里有你女人插嘴的份?下去。”

若是法力没被封印,呂珠早就让程咬金闭嘴。

考虑到给李淳风还在生病,呂珠并不打算与程咬金争个面红耳赤,搁下汤药,呂珠朝李淳风福身,粉唇轻启:“博士,尉迟大人是您为数不多的知己,您病了,他第一个登门探视您。于情于理,您应当赞同尉迟大人与我家表姐的婚事,而不是横加阻拦。万一事情败露,尉迟大人如何看待您,我家表姐又如何议论您?”

李淳风一时无言。

许久之后,李淳风转过脸庞看向程咬金,目光平静:“此事稍后再议,程兄先请回罢。”

*

长安城中冰雪消融之时,抱恙数日的李淳风渐渐地痊愈。

还和从前一样,李淳风从秦.王.府.同侪们甚至是从铺天盖地的百姓议论声中听到了关于裴氏的消息。

裴承秀受命于皇太子李建成,率唐军追击刘黑闼余部。经数日激战,刘黑闼余部死伤无数,刘黑闼亦被皇太子李建成生擒。

武德六年二月初八,刘黑闼被皇太子李建成斩首于洺州。皇帝李渊问讯大喜过望,写下一纸诏书,五百里加急送至洺州。

满朝文武,没有人知道这篇密诏的具体内容,除了秦.王.及其幕僚。不多时,秦王吩咐李淳风择一个良辰吉日。

这个良辰吉日,既是设宴犒赏凯旋而归的三军,亦是皇帝李渊特意为尉迟敬德和裴承秀二人纳采订盟。

李淳风并没有推辞这一桩差事,而是连着好几个夜晚遥望西北天狼星,最终,白纸黑字写下一个吉日。

然而,这个吉日却令秦王心头一震。“二月十六?”秦王不可思议道,“淳风选定的吉日,竟然是清明节的前一日?”

尉迟敬德因事外出,不在议事厅。此言一出,长孙无忌怔住,程咬金则仰天哈哈大笑,难得一回不骂爹不骂娘。

“微臣绝非信口开河,二月十六日是本年最后一个宜祭祀宜嫁娶的好日子。”李淳风面色平静禀奏,“接下来的日子里,诸位或是辛苦忙碌,或是远离长安。”

李淳风历来以占星精准而闻名于长安,秦王见李淳风言之凿凿,虽然半信半疑,但也习惯了李淳风的语出惊人,遂不再多问,颔首应允:“既然如此,有劳你把这个日子呈给光禄寺。”

良辰吉日,大定。

不多时,皇太子李建成率领三军,从铭州出发,班师回朝。

在一个斜风细雨的日子里,李淳风收到了一封来自洺州前线的书信。

书信无落款人,字迹龙飞凤舞,内容也仅仅寥寥一句。然而,寥寥一句,仿佛是写信人知道李淳风在益州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因此特意用益州方言问候他——

【李淳风,我日你先人板板!】

……

李淳风面色平静,凤目无波,相当淡然地扫过书信,一个字一个字的端视,直至目光停留在【日】这一个字时,他轻侧过脸庞,瞥向书案的《九章算经》。

倏然,心念一动,李淳风提笔写下一封回信——

【数日不见,别来无恙?】

☆、第三五章 国色天香

武德六年二月十六日,唐军凯旋归来,皇帝李渊亲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一番太庙太社告奠天地仪式之后,内官宣读第一份诏书,布告天下晋封太子李建成为监国。

内官扫视群臣,接过第二份诏书,先是念了一长段忠贤良将的名字,接着,开始分封嘉奖。

当念到“承秀为国尽忠,特授晋阳边镇幕府之行军司马”这一句时,部分文官开始窃窃私语,当念到“尉迟赤胆忠心,承秀勇冠三军,二人可结成秦晋之好”时,消息来得太突然,一记鸡血好似打在了满朝文武的脑门上,肃静的现场一下子炸开了锅,文武百官不是议论纷纷,就是额手称庆。

晋阳,是皇帝李渊起兵反隋之地,也是已故平阳公主率娘子军屡次与隋将进行反围剿之战的边陲重地。旧隋末年,平阳公主被隋军四面围击,晋阳沦陷在即,裴承秀单枪匹马杀出重围向太子李建成增求驰援,晋阳解围,这才守住了李唐江山的大后方。

如今,裴承秀被提擢为晋阳幕府之行军司马,便可以遥领北方兵权,如此一来,裴氏之盛宠,满朝文武无人能及。

皇帝李渊如此偏心裴氏,文武百官不服!相当不服!然而,皇帝李渊偏心裴氏也就罢了,眨眼之间,居然把裴承秀指给尉迟敬德为妻,盛宠转移到了尉迟敬德,也就相当于转移到了秦王李世民,文武百官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秦.王.府.幕僚却各个大喜过望!

大喜过望之人,同样包括了程咬金。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万万没想到,敬德老兄捡了个大便宜!

这一刻,程咬金有些后悔曾经提议过搅黄尉迟敬德与裴承秀的婚事。悄悄地打量一眼李淳风,见李淳风神色无异,程咬金一颗略纠结的心瞬间落了地。

……好惊险,黄冠子没有同意他的鬼主意。

只不过,很奇怪啊,一片人声鼎沸之中竟然不见裴承秀的身影?这个小贱妇,该不会嫌弃敬德老兄,不敢露面?

*

入夜,犒赏三军将领的酒宴设在华文殿。

时逢尉迟敬德的喜事,打完胜仗归来的铁骨汉子们太需要美酒的慰藉,比之前的祭祀仪式相比,酒宴的气氛不受拘束,相当轻松热闹。

品阶较低的将领在华文殿前殿畅饮,官职较高的将军们则在后殿举杯行酒令,无论是哪一桌,皆是一片杯盏碰撞之声。

不多时,军官们一个个不约而同地向尉迟敬德祝贺。

军官毕竟不是文官,知书达礼者甚少,祝贺完之后偏还拉扯着尉迟敬德扯淡,扯淡的内容大多不雅并且带了黄色腔调,诸如“裴承秀领兵打仗如此神勇,莫不是尉迟大人私底下为她疏通了一二”,引得旁观者一阵阵恣意大笑,带动酒宴的气氛一路飙升。

忽然,一道婀娜倩影步入华文殿。

莲步无声,一袭逶迤拖地的朱紫霓裳出现在众将士的视野之中。几乎是同一刻,闹哄哄的华文殿登时寂静下来,粗糙汉子们忘了喝酒,忘了戏笑,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脸的难以置信。

来者,正是裴承秀。

不再模仿男儿郎的装束,朱紫霓裳映衬着裴承秀一张巧施粉黛却光艳动人的容颜。

她的乌发梳成惊鹄髻,斜簪一朵国色天香的芙蓉花,髻前别了几支华美精致的金钗珠钏,眼角微微飞起,清澈眸子里明明透出的是桀骜不驯的气息,然而,她唇如胭脂轻轻地抿着,似笑非笑,却勾出一丝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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