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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惹记(117)

作者:草灯大人 阅读记录

而被绑在角落里听完这一遭险恶事的山匪抖得愈发厉害了,这哪是温润如玉的书生小郎君,分明是蛊人心智的罗刹恶鬼!

苏芷从沈寒山的如玉面容上也辨不得他话中真伪,这厮藏得太深了,成日里故弄玄虚,她懒得同他争辩。

苏芷取下腰间别着的匕首,借着灯光,试了试刀锋。

她取出一名山匪口中的布团,以刀尖挑人下颚,冷冷道:“玩个花样。”

言毕,苏芷拎人后颈领口,径直把他拖行至柴房外。

须臾,她又折回屋里,逐一卸下他们口中布团,问:“外头那个,杀过几人?”

山匪们对视一眼,很有同甘共苦的担当,纷纷摇头:“没、没杀过。”

苏芷冷笑一声:“他自己都认了,说是杀过,你们倒帮他包庇?怕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给你们松松筋骨。”

说完这句,苏芷翻飞手中匕首,直刺入山匪臂膀。

一刀一个血窟窿,霎时间飞花嫣红,艳丽夺目。

惨叫声怆天呼地,直入云霄,骇得外头那名山匪两股战战。

苏芷脸上布满血花沫子,她抬手抹了去,再问:“杀过几个?”

几名山匪面面相觑,终是悲戚地答:“四、四个。”

“死在他手上的,都是什么人?”

“有老有少。”

“为何杀人?”

“那小子看上人家孙女,想要就地行事,老婆子不愿,扑身来挡……”

未尽之语,不必多说。

山匪笑老妇人为护孙辈不自量力,他们被惹恼了,仗着人多势众,手起刀落,杀了个快慰。

明明犯下伤天害理的事,还能苟活至今,满福县的县衙官吏都是吃干饭的吗?一群尸位素餐的渣滓。

苏芷沉痛闭眼,她紧握匕首,再次出了屋。

这一回,她没有手软,一击毙命。

苏芷还是玩不来太花的招式,太过仁慈,给了人一个痛快。

她鞋履沾了血,每踏一步,便是红莲业火。

她想到初来县城里,那些同她一块儿喝茶吃点心的老人家,身边没个壮年郎君帮护,若是遇上这一群豺狼虎豹,该当如何?只能眼睁睁赴死,只能眼睁睁任他们掠尽家园。

苏芷手间匕首攥得更紧,她再次走向那几名幸存的山匪。

她垂眸,作悲天悯人状,道:“屋外的男人说你们杀人无数,各个超过百人,命我送你们上路。”

此言一出,眼前的山匪们纷纷叫嚷开——

“他胡说!”

“老子顶多杀过八个!哪来百人?!”

“好你个孙小五,看老子不搞死你!”

“顶多五个啊!我才入寨没多久,哪来这么多劫人机会!”

……

他们层见叠出地开口,为自己犯下的杀业减负。

然而,他们不知的是,在苏芷心中,只要提刀杀了无辜者,那便是死罪一条。

一人也好,百人也罢。

他们失了人心,往后也只是牲畜了。

苏芷冷眼旁观,良久,她问:“最后一个问题,为何你们杀了这么多人,满福县的县令都没有处置你们?按理说,这样的事,早该上报州府,请兵剿匪了吧?”

山匪们对视一眼,为了活命,他们老实交待:“县太爷也吃咱们寨里的孝敬,他也是我们的人。”

好啊,好一个官匪勾结!

苏芷没了旁的言语,心间涌起绵绵不绝的怒意。

她飞旋削铁如泥的白刃,屠尽眼下恶人。

恃强凌弱者都该死,一个不留。

苏芷是这样杀欲重的小娘子,她等闲不会在外人面前暴露冷情的一面。

待她卸下浑身气力,才想起圈椅上坐着的人——沈寒山衣不沾血,如霜花冷月,玉洁松贞。他在看着,她都要忘了。

苏芷咽下一口唾沫,小心抹去脸上、袖上的血。然而血渍深入线眼,如何能轻易消除?

她终是没有沈寒山那样冰清玉洁,她像一只嗜血的恶鬼。

苏芷回头,望向高风亮节的沈寒山,小声问:“吓着你了吗?”

她记得文臣胆小,说不定沈寒山早已吓软了腿脚。

岂料,沈寒山只是缓慢起身,走向她。

他为她悉心擦去唇边血迹,送豆糕置她口中:“芷芷累了吧?吃口甜的,垫垫肚子。”

苏芷震惊,一个没留神,她的樱桃小口微张,那甜糕便送入唇舌之中。

是甜的,甜到心间沁蜜,洋洋洒洒裹了五脏庙,浑身腻得发昏。

沈寒山笑她满身血污,还拿干净的衣袖,为她擦拭。

他自愿染上她的杀戮之血,与她“同流合污”。

他不畏惧她,也没躲着她。

无论苏芷做了什么,沈寒山只关心她是否挨饿受冻,是否疲于奔命。

仿佛苏芷是他所求的真理与善途,他能无所顾惮包庇她。

苏芷忽然觉得通体松缓,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我要去一趟县衙,提着山匪的首级,同县太爷讨个公道。”

“好。”

沈寒山待苏芷,就是这样言和意顺的人,他什么都会说“好”。

沈寒山和喜枝儿一同留在纪家收拾残局,唯有苏芷执着滴血的首级,于廊檐后厦间风驰云走。

本该蒙蒙亮的天,却乌云罩顶,入目昏暗。

没多时,下起了一场雨。起初是牛毛细雨,随后转变成滂沱大雨。

天更阴了,裹挟荒郊野岭的山风,斜斜的雨针刺入苏芷膝骨。

她受了雨潮与湿寒,旧疾犯了,腿疼得厉害。

苏芷勉力忍着,终是停在了县太爷的官宅门前。

她拖着一地血水,抬腿踹开了宅门。

门房不知动静,无人来拦。

她忽觉不对劲,急急往屋里闯,却见县太爷端坐在正座上,尸首异处。

他死了,而杀人凶器,竟是那把苏芷留在马车箱笼里的弯刀!

不是她杀的。

刀为何在这儿?府上还有一人藏匿暗处偷了她的刀。

苏芷皱眉。

还没等她捡起弯刀,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

那人看到苏芷,厉声嚷道:“苏司使!你竟敢杀害朝廷命官?!来人呐,将她拿下,押回京中交于官家审问!”

苏芷回头,认出此人。

他竟是殿前司副指挥使石守!也就是殿帅范献麾下的走狗。

“你怎么会在这儿?”苏芷问。

石守道:“一月前,本副使奉皇命来柳州办差,本想清明节下拜谒一番地方县令,一尽礼数,岂料撞破你禽兽不如的暴行!若非本副使来的时机正好,你定会畏罪潜逃!”

“我没杀人。”苏芷辩驳。

“你不解御带弯刀,日日佩刃出入内廷,谁都认得。如今血迹尚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此言一出,苏芷如梦初醒:“弯刀藏于纪家府上,是你与范献合伙设计陷害。你们趁我处置山匪时,偷来刀刃伤人,又算准了我耿介秉性,定会来县衙讨个公道……”

石守在此处守株待兔,就为了抓个现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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