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聪明一点,就能识破沈寒山的奸计。
那就不会这样心伤了。
苏芷重重挥开沈寒山的手,惨然道:“沈寒山,我欠你的,统统还给你了。”
她以此刀为诀别誓言,再不回头。
他们,绝无重归于好的可能,往后唯有家族忠义牵绊,绝无私情。
沈寒山明白,苏芷是要同他恩断义绝。
可他怎么忍心……放手呢!
沈寒山在外哪处不是谦谦君子,偏生遇上苏芷,什么阴谋阳谋都使了。他终是忍不住,卑劣地拥紧了小娘子。
温香软玉入怀,沈寒山满心苦楚、满心怅然。
对他拳打脚踢也好,对他刀剑相向也罢,横竖他这条命都要折损她手里的,他任她处置。
苏芷再如何挣扎也无用,沈寒山死死禁锢住她,犹如樊笼。
他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想招惹便招惹,想舍弃就舍弃?!
凭什么?!
苏芷打闹了一阵,她浑身气力丧尽,埋头于沈寒山怀里,小声啜泣:“沈寒山,我恨你。”
“我知道。”沈寒山有意哄她冷静下来,一下又一下抚着小娘子乌黑软滑如锦缎一般的发。
他总那样温柔小意,顺着她满是毛边的脾气,一丝一缕安抚。
沈寒山同她道歉:“我也想早些告诉你前朝的事,可看着你那样勤勉习武,那样焦心入皇城司效忠天子。我不敢开口,我怕你难过……是我卑劣,品行不端,你怎样骂我、怪我都可以,只一点,别再自伤。”
“芷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往后,我定以你马首是瞻。”
“芷芷,别不要我。”
“求你……”
他一遍遍诉说,从未这样低声下气过。
颜面、尊严、筋骨,在苏芷面前算得了什么呢?
他不想失去她。
苏芷听得郎君说情讨饶,默不作声。
她疲乏地靠在沈寒山的身上,耳边隆隆作响的,是沈寒山蓬勃的心跳。
苏芷好累啊,不想多开口了。
衣下的疼渐渐占据上风,她颤抖一瞬,手臂起了鸡皮栗子。
“我帮你止血好吗?”沈寒山小声询问,这次,苏芷没有拒绝。
沈寒山不想她伤筋动骨,于是,他自作主张,拦腰抱起苏芷,放她上榻。
此时的画面,一瞬间与沈寒山幼年初遇苏芷的记忆重合,他不禁抿出一丝笑来。
苏芷皱眉,问:“你笑什么?”
沈寒山慢条斯理地道:“很久以前,芷芷也曾被我抱着上过/榻。”
“是吗?”
“前朝尚存的时候,你父亲曾带你入过宫。”
“……”苏芷茫然无措,她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太遥远了。
不过这样说起,又有种难言的亲昵。仿佛她与他的孽缘,在很久以前就已注定。
苏芷不适,她呶呶嘴,头偏向一侧。
腿伤刺得很深,那样的位置,沈寒山又私心不想寻医者来上药,左右他也懂医理。
他欲代劳敷药,又怕苏芷拒绝。
毕竟小娘子伤处隐秘……
他瞥了一眼番号位置,温声问:“芷芷,可以吗?”
苏芷烦闷道:“随你。”
她懒得处理伤口,往日流血的地方更多,风吹雨淋都无甚大碍。不过落了一层皮肉,又何须这般小心。
便是放血小半个时辰,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奈何沈寒山却将此视为大事,他不敢褪苏芷衣袍,只得谨慎地剪开伤处衣料。
小娘子下手真狠,伤得也深,撕口愈发大了。
沈寒山眸光渐深,纵是雪肤曼妙,他心间亦不带任何情·欲。
沈寒山一心想帮苏芷疗伤,绝无他想。
可是,小娘子行径如此坦荡,纵容他恣意妄为,他的心还是乱了。
沈寒山喉头滚动,抑制住汹涌而来的邪念。他为她取帕清理血迹,又覆上专擅止血的药粉。
他想仔细愈伤,观验伤处时,埋首很深。
明明已经包扎妥当,沈寒山却迟迟不肯松开手。
“你……”
还没等苏芷困惑发问,便觉番号周围的肌理一阵温烫、湿润。她蓦然一惊,一抖,战栗不已。
再低头望去,竟是沈寒山俯首,以唇安慰,肆虐冲刷她染上的血。
“为、为什么?”苏芷不懂,心间纳罕不已,说话的声儿都在发悸。
沈寒山何时有嗜血的毛病?他究竟在做什么?
异样的外感刺挠她心,点滴攀升。说不上讨厌或不讨厌,她莫名有些畏惧。
苏芷一介武臣,竟会怕沈寒山吗?说什么笑话。
但,当苏芷对上沈寒山那柔肠百转的凤眸,她还是一阵阵心焦与心虚。
她又要跌入深谷,坠入旋涡了。
怎会有人笑得这般蛊人,妖里妖气。特别是他下颌与唇角沾染的,是她的血……
艳红的一点,似山桃零落,飘飘洒洒,灼在人心上,烙下印记。
不是还没到溽暑吗?怎生这样燠热,总不至于是伤久了,发起高热吧?
苏芷蜷曲膝骨,想逃。
岂料郎君心眼坏,竟握住她纤细腿骨,盘缠回来。
她被他扯近,似是交织在身,惊了一声。
苏芷与沈寒山靠得这样近,近在咫尺,黑色睫羽根根分明。她被郎君略带嘲弄的笑给迷惑了,耳尖一下子红得几欲滴血。
苏芷小声和沈寒山打商量:“你能不能……不要作弄我?”
沈寒山心里发笑,原来他趾高气昂的芷芷,也有和他好商好量的时候吗?
他靠近,咬着她的耳,说:“不能。除非,你不生我的气。”
“你这是趁人之危。”其实苏芷在听到沈寒山说他不过是怕她难过时,解开了不少心间的困惑与心结。
她太气了,她不喜人欺瞒,也厌弃自己违背父意。
苏芷想怪沈寒山,可是思及过往种种,他待她不薄。
为家臣做到这份上,还舍身救她,甚至因她之故打草惊蛇,断了一条复国的捷径。
是她带累了他。
可是,可是。
这世上所有的恨与怨都是不讲道理的,她在某一刻讨厌他,又在某一刻喜欢他。
苏芷很难堪,她的底气说散就散。
“沈寒山。”苏芷垂眉,“我不怪你了。所以……你可以不要再招惹我了吗?”
她不同他剑拔弩张地对峙,她有她的委屈,沈寒山也有他的苦难。
若是苏芷家破人亡,或许她做的事会比沈寒山更绝。
他已经积攒了很多善意,至少没堕落成阎魔恶鬼。
不过是苏芷在退缩。
她不想和沈寒山在一起,太累了。特别是欺瞒她这么久,她心里迈不过那道坎……
“不行。”沈寒山当机立断地拒绝。
他头一回,这样强硬地对待小娘子。
“为什么?”
“世上诸事,不言对错,不讲道理。”
“你……”
还没等苏芷出言辩驳,沈寒山已然倾身,封住了她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