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宫找到我也是因为二弟他们事先给你画好地图的吗?」拉著龙枫坐下龙吟为幼弟倒了一杯茶,「你脸上为何带著面具?」
「我哪里记得那些麻烦的东西。」龙枫说著伸出手,掌背上不知打哪儿冒出一条颤著翅膀的小虫,「只要用我的蛊虫闻过大哥用过的东西,它就会带我找到你。所以二哥给了我你在家时穿过的衣衫。」
龙吟见龙枫手一翻那只虫又消失不见,心里不禁惊叹:弟弟师尊苗疆老人号称中土武林第一高手,但当世之人皆知没有人能战胜苗疆老人,难怪弟弟一身神功高深莫测出入大内禁地有如无人之境。
「至於面具是我师门规矩。师父不及料理完毕江湖俗事去世,身为弟子当替他完成之後才能取下。」龙枫回答完龙吟的提问话锋跟著一转,「大哥,我原本是为见你而来。不过在进来时听说那个原是你情人的皇帝准备讨小老婆?」
龙吟听弟弟言语中透著一脉天真,心中的伤痛不由微减。
「既然如此,你怎麽这麽纵容他?在我学艺的苗疆那里男子若是不忠,女子定会在他体内施下蛊虫,若不悔改必叫他的内腑被毒虫啃噬而死。」龙枫见龙吟向他点头承认不由瞪大眼看著他哥,「你还是个男人呢,不会连苗女也不如罢?为什麽不狠狠给那皇帝一刀然後随我回家?好过在此受气。」
「枫弟所想太过简单,我若弑君必定连累家人……」
「这个好办,大哥你随我离开就是。走前我在那负心汉身上拍一掌让他半年後内伤发作骨骼寸断而死。这样不会让人起疑,你看可好?」龙枫说到这里,兴冲冲一把拉起龙吟就欲腾身。
「枫弟,此事万万不可。」龙吟连忙反握幼弟手掌,「答应我,无论发生什麽,你一定不能弑君犯上。」
龙枫见龙吟神色郑重眼神急切,好似恨不能死了也不愿看到自己那样做,他只好答应下来。龙吟虽与这个弟弟相见不过片刻,但从对方言行中了解其个性,知道龙枫言出必行这才安下心来。
「大哥,你为什麽不许我杀那个对你不好的皇帝?」龙枫歪著头看著龙吟由衷放心的表情大为不解。
「因为,我不想伤害他。」龙吟柔声说道,无奈又悲伤的神情让不懂情爱之事的龙枫越发不舒服,心中亦更是疑惑。
「那你便容许他伤害你麽?」龙枫不懂,他向来认为被人欺负了就一定要狠狠还击回去,但看著对他笑得那麽温柔的龙吟,他怎麽也生不起气来怪兄长太过懦弱。
「或许这是我欠他的罢?」龙吟昂起头,回想自从鄢行天知道他心意那一天到现在发生的点点滴滴,眼中的悲哀更盛,「我定是前世欠了他,所以这辈子注定要还他。」
龙吟悠悠出神,想到鄢行天不管怎样刻意折辱但终究不舍杀了他,或是放他离去;心中大概也知皇帝如何看他,但是为什麽对方不肯听他解释?也不愿再相信他?其实答案龙吟早已知晓──
倘若鄢行天从来也不知道自己爱他,就算有人杀了太後再将自己打晕摆放在尸体旁边,鄢行天看到那样的情况也定会毫不犹豫选择相信自己;然而如今正因为这份爱,反让鄢行天觉得自己不管做什麽也是别有用心、留在他身边是想图谋不轨。
这算是讽刺吗?龙吟眼里禁不住露出一股嘲弄之色,他个性温和但并不懦弱,平素待人处事坚韧卓绝深受部下敬重爱戴,唯独面对鄢行天就变得毫无原则处处纵容退让;而鄢行天为人豪迈待大臣极好也不拘小节,却偏偏对他格外不同,因疑他为爱与权欲做下错事从而处处刁难,狠心之至当真极不容情。
不管他二人如何纠缠,现在有一点却是暗暗相合。龙吟一直念著身上冤屈未清不愿蒙尘返家,鄢行天借口没有亲耳听到龙吟坦诚罪过也不想松手放他离开。期间他们又时常不约而同惦记幼年时青梅竹马、亲密无间的深厚情谊,再与现在这番君不君、臣非臣的混乱肉体关系比起来都感茫然伤怀。
这样的姻缘,只怕他们自己尚且理不清、摸不顺,仅在心里感慨是前世所欠之孽债罢了,龙枫又怎麽会明白呢?
「大哥,我不能眼睁睁看到有人欺负你……嗯,这个你拿好。」龙枫不懂龙吟话中之意心里只是莫明其妙难过,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管塞到龙吟手中,「我听你的话不去杀那皇帝便是,但如果你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就打开此管发出讯号,我看到定来接你回家。」
龙吟正要说话,却见龙枫昂头再开口,「这一年我在京城附近暂住替师父办他生前未尽之事,不过只要我收到信号不出半个时辰便会赶到你身边。反正我瞧你现在好像也不快乐,相信到时咱兄弟一块回家,阿爹他们也高兴得紧。」
「枫弟你要小心点,得了天下武功第一的高人真传,想必找你挑战者甚多罢?」龙吟听他幼弟说话无法无天,知其心性比龙羽还要单纯忍不住替他担心。
「谁敢与我罗嗦,定将他的脑袋一剑削下来。」龙枫淡淡回答龙吟,起身飘出兄长宫殿时淡淡扫了殿角一眼双目中冷芒突现,但他最终还是没说什麽只对龙吟点点头瞬间消失不见。
眼见龙枫身影全无,龙吟再呆了一片会儿令人收拾茶具。一转身,看到鄢行天站在他身後目光森深沈盯著桌上两个茶杯,接著再望向龙枫离去的方向。
「行天……」
「刚刚与你说话的面具人是谁?」鄢行天冷冷开口打断龙吟的话。
龙吟心知私闯皇宫的罪名非同小可,没料到皇帝不巧在龙枫离开时与他撞上,所幸龙枫此时应去远了,鄢行天想要追究也无法了。想到这里,担心弟弟的龙吟稍稍放下心,闭口不言默默垂下了头。
「算了,主君不说朕也知道,你现在位高权重身边总得有一两名武功高强的心腹,否则像神庙金箱刻字那样机密的大事无人替你办可怎麽成?」这是龙吟第一次公然对他隐瞒什麽,鄢行天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怒气感到非常不舒服。
「不知皇上驾临有何要事?」龙吟眼见鄢行天不疑他私会宫外之人有造反之嫌,也不恨他与别的男子私自相处,看似从来也没有往那些方面不堪地想他;但皇帝却仍然怪他谋取主君之位,这样信任与不信任同时加诸在他身上,让龙吟觉得颇为滑稽忍不住啼笑皆非──
或许鄢行天的本质根本没有改变,在他眼前站著的皇帝仍然像个孩子一般任性霸道;如果鄢行天肯放下成见像以前那样全心全意相信他,那麽这些日子所受的痛苦亦不算什麽,他可以让自己慢慢遗忘。
「主君此言当真好笑,如今清姬身怀有孕,你莫非想让朕去她那里过夜麽?」鄢行天意味深长地看著不自觉瞪大眼的龙吟,「虽然朕不喜欢男人硬梆梆的身体,但是也要让太後放心尽快与你感情『融合』。毕竟你与朕相识多年,晚间做起这种事来想必不会再让朕像上次那样大呕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