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码头跟前时,叶逸风看着她熟睡时疲惫的小脸,不禁暗暗地叹了口气。抬手推了推她说道:“起来了,该上船了。”
锦瑟有那么一刻的清醒,清醒时唯一的想法是,如果醒了,还不知又被这家伙怎么奴役呢,所以她睁开眼睛迷茫的看了叶逸风一眼,又困顿的闭上,只嘟囔了一声:“别吵,困死了。”便沉沉睡去。
叶逸风掀开车帘子看了看渐渐西下的太阳,伸手把她抱起来下车,并吩咐随行的虎子和上来迎接的蟋蟀及两个长随:“你们小心些把行李搬上船。”便抱着锦瑟踩着甲板进了船舱。
一被抱出马车江风一吹锦瑟便全然清醒了,但她不敢睁开眼睛。生怕一睁眼叶逸风发现她在装睡一气之下会把自己丢到江水里去。一直到他踩着晃晃悠悠的甲板进了船舱,把她放到舱内的矮榻上之后,锦瑟才偷偷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因看见叶逸风已经转身往外走,不知去忙什么,才偷偷一笑睁开眼睛打量着船舱里的摆设。
这是一艘相对奢华的客船,也称楼船。船舱隔成一明一暗,此时她被放在外间的这张矮榻应该是白日里起坐用的,对面还有个长条几案,上面有一套紫砂茶具。对面还并放着两个矮凳,看做工应该跟这边的矮榻是一整套,雕刻的花纹及木料什么的都是一致的。而那边红木多宝阁捧出的圆月形房门上有一层淡烟色的轻纱,里面的摆设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不过锦瑟猜测到那里应该是卧房。
锦瑟的目光刚从那如梦如幻的帐子上收回来,便听见耳边某人不悦的问道:“睡醒了还不起来,等着爷伺候你吃茶呢?”
靠!居然忘了这厮一向高傲,他怎么可能任由自己在这里躺着睡觉而自己去看着下人搬行李呢?锦瑟从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恶少’之后,忙坐起身来说道:“你奴役了人家一路了,还不许人家打个盹儿么?”
叶逸风看着她红红的小脸,心情没来由的好起来,一撩长衫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揽过她消瘦的肩膀,低声问道:“打个盹儿?那请问锦瑟姑娘你这会儿睡醒了么?”
锦瑟干咳了两下,一扭腰挣脱了他的手臂,站起身来说道:“回大少爷,奴婢睡醒了。大少爷有何吩咐?”
叶逸风笑了笑,说道:“这回咱们进京,带的人不多。外边那几个都是粗人,不会做饭。你就去将就着做点吃的来吧。”
锦瑟顿时一连黑线,嗫嚅道:“不是吧……我……我……”
叶逸风看着她那副宛如上刀山下火海的惨兮兮的样子,皱眉问道:“你什么你?有话不会好好说么?”
锦瑟心一横,腰一挺,大声说道:“回大少爷,奴婢不会做饭。连淘米也不会,为了你能够平安大到京城,您还是赶紧的去找个厨子上船吧。”
叶逸风的眉头又纠结起来。
不说贫寒之家的女孩儿从小就要做家务。就算是富贵之家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也该学些基本的厨艺了吧?女儿家讲究的就是个入得厨房,出得厅堂。更有不少大家闺秀从小都要请师父专门学习各种精致糕点菜肴的制作方法,就是为了将来嫁到婆家后能够更好的服侍公婆和丈夫。
大户人家要评定儿媳是否贤惠,最主要的一点便是厨艺,另外一点便是女工。
这个锦瑟,居然说自己连淘米都不会?她那个大户人家做丫头的娘平时都是怎么教导女儿的?
原来看她诗词曲赋样样精通的样子,还当她果然是个贤惠淑德的难得的小女子。如今看来,他叶逸风是高兴地太早了!
锦瑟看着叶逸风的脸色一点点的阴沉下去,心里也有了几分火气。怎么我就应该是个神仙么?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姐就是不会煮饭!不但不会煮饭,还不会缝缝补补,不会针黹女工,你们就社会的女孩子会的东西姐一概不会!
当然,这些话她也只能在心里嚷,却不能说出口的。倒不是怕叶逸风怎么样,而是她现在又再为这些日子没有做梦回现代而惆怅起来。
叶逸风正要讥讽她点什么,却见这丫头一脸的沮丧,失魂落魄的往船舱外边走去,到了嘴边的话却不自觉的变了:“哎——不会就不会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他紧走几步赶到她的身边,抬手把她拉回来摁在矮凳上,又吩咐道:“你别出去了,乖乖等在这里。我一会儿就回来。”
锦瑟长叹一声庸懒的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喃喃的说道:“这个人,可不可以别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令人捉摸不透好不好?”
船晚走了半个时辰,叶逸风把随身的家丁去掉一个,又换了两个回做菜的厨娘上船跟着一起进京。
没办法,有些事情他可以亲手做,但饭菜却必须要合口味。
船开始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被叶逸风临时抓来的两个厨娘上船之后便开始顺菜淘米,准备做饭。而叶逸风本人却悠然的站在船头和来送别的杜玉昭挥手告别。
锦瑟很是奇怪的从船舱里走出来一边和杜玉昭摆手,一边问身边的叶逸风:“怎么三少爷和四少爷没来送我们?”
叶逸风笑了笑,说道:“老三有事儿要办,昨天已经来见过我了。至于小四——我想他这会儿有很多麻烦需要解决呢,哪儿还顾得上来跟你道别?”
锦瑟默默地瞥了他脸上诡异的笑容,心想那个俊美的少年肯定又被这只狐狸给算计了。
第35章 对峙
船上的日子相当的无聊。
锦瑟总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在吃和睡的间隙只见便是趴在船边上胡乱丢着菜叶子勾引江中的小鱼。
几日后终于连小鱼也勾引烦了,她不仅悠悠长叹一声,伸个懒腰回船舱去。
叶逸风正坐在长条几案前手中拿着一本棋谱自己跟自己下棋。微皱着眉头,手捏着棋子,那样子要多专心有多专心。
锦瑟一时来了兴致,便悄悄地凑过去,却见棋盘上黑白子错综交缠,看上去好像是势均力敌,但细看之后又另有玄机。于是不禁点头叹道:“果然是一局好棋啊!”
叶逸风惊讶的抬头,问道:“你也会下棋?”
锦瑟如今已经学乖了,知道改装傻的时候要装傻,表现的太过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笑嘻嘻的摇摇头,说道:“不会,我只是看着这黑子已经练成了好几条线,虽然还没连成什么像样的图形,不过你看——这样一条五个棋子,这样一条五个棋子,再加上这里的五个棋子,还有那边角上的一条,倒像是四条小龙缠住了这方棋盘,很是有趣。”
叶逸风一怔,抬头看着锦瑟天真烂漫的笑脸,渐渐明白她不过是凭着自己的兴趣胡乱说的。便笑着摇摇头,继续去看手中的棋谱。他自然知道此时黑子略占上风,所以他才为白子寻找出路。
锦瑟见他又埋头沉思去了,并不跟自己说话,于是又指着一处笑道:“不过这白子也很厉害啊。你看,若是在这里落子,这一块就变成了一支长枪,若这条黑龙不变,势必要被这条银枪给挑了。而若时候这条黑龙一变,此处便会被突出一块缺口。白子再从这里落子,长枪便会穿云而出,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