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灼中,但听桑榆疑惑地咦了一声。
苏嫣茫然探出头,桑榆急忙跪下,“奴婢似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淑妃走过去,段昭凌点头示意,她才命宫人将人偶捡起,果然,她迟疑了一下道,“这上面有慈宁宫里安神香的味道。”
桑榆又道,“奴婢没去过慈宁宫,可却觉得这味道和崔尚仪身上的,十分相似。”
段昭凌肃然转头,崔尚仪没料到矛头突然对准自己,愣了一愣,就地跪下,“陛下,奴婢许久未去过慈宁宫,绝不可能啊!”
她忿然望向桑榆,渐渐明白过来,人偶的布料既然慈宁宫有,那做人偶之人定然会染上那里的味道,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
苏嫣恍然大悟,“是了,方才陛下竟忘记了,若说宫中有人刻意模仿臣妾的绣工,且能天衣无缝,自然必是上等的巧手。崔尚仪虽远内廷,可她善于刺绣早已闻名宫中,曾经模仿太后娘娘的万寿图,不是能令太后娘娘自己都难辨真假么!”
崔尚仪反驳道,“可后宫之中精于刺绣的娘娘不少,奴婢并不觉得有何稀罕。”
僵持之时,忽然见那藏蓝色人影站起,徐徐从腰间掏出一枚素帕,“陛下瞧瞧,这是哪位娘娘的帕子?”
原本淡定的崔尚仪乍看之下,当即变了脸色。
苏芷恍若未见,继续道,“数月前,臣妇陪姊姊到慈宁宫请安,在殿门栏杆处,拾到了此物。”
朝夕相处,段昭凌怎么不认得此物,他隐着怒意,双手用力一撕,碎成两半的素帕散在崔尚仪脸前。
“将崔明珠,押下去。”
崔尚仪难以置信,惶然如在梦里,不真切,待到宫人扳起她双臂时,才如梦初醒。
押下去的时候,她十分平静,平静到没有说出一句求情的话。
段昭凌拢了拢苏嫣的肩膀,“教你妹妹陪着你,朕晚上再来。”
喧嚣散去,苏嫣靠在塌上,这才长出一口气来。
“芷儿,谢谢你。”
苏芷却不屑道,“我不过是怕你出了事,会连累爹娘罢了!”
苏嫣瞧着她刻意望向别处的眼神,心里沁出一丝暖意,“你长大了。”
苏芷以为没听清楚,转头正对上苏嫣略带倦容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喃喃道,“本以为你在后宫倾轧了这么多年,会比从前聪明些的,谁知还是被算计了。”
苏嫣摆摆手,“不说这个了,父亲的身体可好?”
苏芷点点头,心头软了软,替苏嫣端来汤药,服侍她喝下,又将蚕丝被笼上。
“别谢我,不过是看你挺着肚子,也挺不容易的…”
虽然她嘴上逞硬,可是苏嫣已然明了,微微闭上了眼。
傍晚宁文远接了苏芷回去,苏嫣终究没有勇气问他一句,也许,苏芷才是他命中注定的女子。
才到晚膳时分,段昭凌果然守信,大步入殿,神色疲惫。
她不问,他也不说。
苏嫣知道,有了荷露最后的证言,崔尚仪自然永无翻身的机会了,因为她触怒的是皇帝的底线。
崔明珠并不是皇帝的人,而是姜太后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一作就是十五年。
姜太后死前早已安排好一切,她要除掉苏嫣,若未完成,崔明珠必会替她完成遗命。
苏嫣偎在他怀中,不发一言,段昭凌就这么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肚子,“嫣儿,你可怨朕?”
苏嫣摇摇头,又点头,段昭凌扳过她的脸,凝眸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朕不能偏私。”
“否则会失去帝王威信,而后宫既朝堂,便也会有损君臣高义。”苏嫣接住话,往他怀里缩了缩,“过去的事,我不再去想,只希望段郎能保证,护我和孩子周全,不被人欺凌算计。”
段昭凌心里百味杂陈,只能更紧地拥着她。
不经意间,苏嫣瞟到案台上的三彩银丝陶俑,大小各异、栩栩如生,一共八座,精妙绝伦。
一缕陌生的异香飘来,苏嫣只觉得腹中隐隐不适。
正欲唤兰若进来,却是林清清先步了进来。
她行了礼,便随手拿起一枚陶俑把玩,“淑妃娘娘送的东西精巧的紧。”
边说边在苏嫣身边坐下,苏嫣只觉得越来越不舒服,忽而一道尖锐的疼痛,击得苏嫣猛地一弓腰。
“怎么了?”段昭凌扶住她,林清清连忙道,“速传太医!”
“不必!”苏嫣推辞,若被人发觉她龙胎有异,断非玩笑…
可林清清满面焦急,“嫣儿!你可要仔细肚子才是,速去通传。”
苏嫣望着她捉摸不定的表情,冲段昭凌道,“那便教霍玉来罢。”
谁知林清清却说,“霍太医下午派遣出宫采买药材,这会子还没回来,只能招太医令过来了。”
脑中一热,苏嫣愣住,才发现,林清清的笑纹又深了几许。
第84章萧墙
“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忧,嫣儿的龙胎素来稳健,想是白日受了惊吓所致,略调理一番就无大碍了。”林清清握住苏嫣露在锦被外的手,一派姐妹情深。
心头又是一动,她几乎要冷笑出声,原来,这一切她早已谋划了万全,句句直中她要害而去!没料到白日那般凶险的境地都能化解了,却在此时此地,白教她钻了空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清清在后宫里倾轧了这么多年,心肠竟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阴毒。
段昭凌嗯了声,遂让苏嫣倾靠在肩头,一时三人皆是无语,唯有窗外月冷星稀,松柏瑟瑟。
“段郎,夜深寒凉,还是让林姐姐先回殿去罢。”苏嫣不得不撒娇,只盼待会能蒙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