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蝶衣和幺儿不一样,幺儿是他的亲生弟弟,他不愿意幺儿看到时,他可以把幺儿送走,远远地送去别的平静地界,但程蝶衣是他的爱人,他们要时时在一起,程蝶衣必要享受他的优点时,包容他的缺点,他就是这么一个冷血的人,他从来不是好人。
花清远苦笑着走过去,拉了拉程蝶衣冰凉的手,说:“蝶衣,你过去看看那姑娘,”说着,他脱下他身上那件白色的长袍,递给程蝶衣,那姑娘的衣服很难避体了,这半山腰处,哪有什么可以救急的衣物,不是他脱就是程蝶衣脱。自然,还是他脱要好些。
程蝶衣愣愣地接过花清远递来的衣服,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怪不得,怪不得……”
连说了好几个‘怪不得’后,花清远无奈了,“怪不得什么啊?”该不会后半句是怪不得他像个妖怪吧。
“怪不得,三癞子每次提起你,都像崇拜神仙一样,”程蝶衣讷讷地接口着,长叹一声,拿着花清远脱下来塞到他手中的长褂子,走到那个被吓了、还全身缩在杂草丛里的姑娘。
程蝶衣垂着眼睛,并不看,把长褂子披到姑娘身上,然后转头过去,只催道:“快些吧,姑娘。”万一贼人们回来了,可就不好了。
这后山确如花清远所说的清静,静是好事,但静到荒僻就不好了,就会出这污七八糟的事。
他们两个大男人来这里,还有情可缘,一个姑娘家的,还敢跑来,真要是出了事,她自己得担着一半的责任。
“神仙?”花清远跟着走到程蝶衣身边,拉着程蝶衣的衣袖蹭着,挑起的嘴角勾出温和的笑,与之前杀人的模样,判若两人,“哪个神仙?”
这时的程蝶衣,也从刚才的震撼中,转缓了些,白了花清远一眼,没好气地说:“阎王爷!”
花清远被气得哭笑不得,三癞子这是皮又痒了。好吧,阎王爷就阎王爷,大小也是个神仙不是。
花清远安抚着程蝶衣时,那边的姑娘也披好了花清远递来的袍子,整个人瑟瑟抖着,如寒风中一片枯叶。
她梳着荷叶齐刘海的头型,经刚才的摧残,蓬成杂乱无章,遮着她大半边的脸,看不清楚长相,只能从发隙间看出,这姑娘的肤色很白净,看她被撕扯坏的衣物,应是个女学生。
“谢……谢谢,谢谢两位仙僧!”她含糊不清楚的吐字,不知是吓的,还是本身口齿有恙,先生都叫成了仙僧。
“不,不用,”程蝶衣摆手,花清远没开口。他甚至没多看那姑娘一眼,只拉起程蝶衣的手,“咱们还去庙里吗?”
经此一事,程蝶衣哪还有心情往山顶上爬,更别说去庙里了,“不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先把她送山下去吧,咱们也回吧。”
庙当然还是要去的,等着哪天置备好了香火贡品,他一定要亲自去庙里,给花清远洗一洗这身血气,哪怕一步一个头的磕上去,他都愿意了,只求杀人损命的报应,别落到他家花清远头上。
“好,”花清远点头,侧身对那位姑娘道:“姑娘的家人可在山下?”救人救到底吧。
那姑娘好像没太听懂,缓一会儿,才摇头,“在……在北平……城……城里,四七……四七胡筒。”
“四七胡筒?”北平的胡筒大小不下千个,但花清远还真没有听到过‘四七胡筒’这个名字,他正要继续问,程蝶衣反应过来,说:“是不是司棋胡筒?”
这回这姑娘很快点了头。花清远却觉得不太妙了。北平城里的司棋胡筒,是个外国人聚集较多的地方,特别是日本人。
下山的路更不好走了,那姑娘的脚似乎扭了,没走几步就摔一下的,开始,花清远没管,程蝶衣偶尔掺她一把。不说男女大妨,只说这姑娘这身装扮,也不好太过接触的。
后来,那姑娘摔得实在走不了了,竟要坐在地上。眼见着那边日头偏西,再拖下去,更不好了。花清远无奈,附□来,对那姑娘说:“上来。”
那姑娘迟疑了一下,程蝶衣一把推开花清远,自己蹲了下去,“还是我来吧。”他可看不得花清远背别人,这麻烦是他好心招惹来的,还是他背吧。
“别闹了,”花清远背着那姑娘,亲了程蝶衣一口,低声说:“你自己下山都吃力呢,眼见着天黑,我们要是不把她送回去,粘到你我谁身上,都是好说不好听。”
程蝶衣心里明白花清远说得有道理,却仍是极不舒服了,一想到那个只属于他的后背,要背别人,还是个看起来长得不错的妙龄姑娘,他这心啊,像颗小化梅,渍渍的冒泡。
“快点吧,姑娘,”花清远再次蹲好,那位姑娘也在花清远的催促中,犹豫了一下,爬到了花清远的背上。
花清远的后背紧致结实,优美如瓷的脖颈,泛出淡淡的蜜色,有一股子皂角的清香。俯在上面,稳稳的,又安然。
随着花清远一步步走下去,姑娘偷偷地抬起头,正好看到花清远元宝状的耳朵。微微卷曲的耳边,厚实心型的耳垂,连血管的脉络都那么清晰可见,
姑娘悄悄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动,嘴角抿起浅浅的一丝笑来,搂着花清远脖子处的手,紧了紧。
花清远并没在意,他现在只想着,快点把这个麻烦处理掉。
一路到了山脚下,很快找到了他们自己的车。留守在那里的司机一看,花清远竟背着一个姑娘下来的,也惊了一下,连忙帮着招呼。这场面要是让夫人瞧到了,肯定乐昏过去吧。估摸着明天就得去这姑娘家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