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做他,有谁害了花清远,他也会不顾生死,想尽一切办法为花清远报仇的。
“怎么办?”花清远一声冷笑,“还能怎么办,先把丧事办了,然后,我天天去警察局那里要人,不只是去警察局,连田中那里,我都要哭着去,你帮我准备点辣子,你知道,我哭不出来,就按照袁四爷指的路来,四哥是被土匪绑了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总要做做样子,把这出戏好好地演下去,至于以后……”
花清远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狠戾,中国人讲究血债血偿,七七是个拜祭的日子,鸡血怕是不够拜他四哥的。
当然这样的事,他不能和程蝶衣讲。他怕程蝶衣担心,也怕吓着程蝶衣。
“原来……袁四爷是这个意思啊,”
花清远说这话时,程蝶衣恰好低着头,没看到花清远一闪而过的杀意。
“是啊,金蝉脱壳之计,欠了袁四爷好大一个人情,”
花清远拉起程蝶衣微凉的手,放在自己的双手之中,轻叹,“只可惜我四哥,落坟时,连个尸骨都没有。”
炸个粉身碎骨,别说那地方还不能去认尸。就算能去认,也不知道哪块肉是他四哥的了。这年头又没有DNA。
“四哥最喜欢那件藏蓝色的中山装了,把它埋了吧。”
程蝶衣红了眼圈。花清远的亲戚里,他与花清迈的关系最好了。平时,花清迈说话做事不靠谱。他没少和花清迈吵闹,还竖过那样一张牌子。其实,兄弟感情却在这吵吵闹闹里,更加的深了。
哪里能想到花清迈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死,却连具尸体都没有留下。只能用衣服,做成衣冠冢来代替。
“嗯,和四嫂埋在一处,”
花清远永远忘不了他最后一次见到小雪。花清迈扶着小雪出来,送上车。
小雪一手扶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一手被花清迈细心地搀扶着,她清秀的脸上,充满着对未来希冀的神彩,如今都成了一场空梦,不复存在了。
花清远的汽车是在快到下午的时候,才到达北平城的。
这一路上,过了十几道关卡,索性由花清远的工作证明和田中给开的过路凭证,这才磕磕绊绊的开了过来。
小凳子小声地嘀咕着,“好像又多了关卡,有几道来的时候还没有。”
在花清远看来,这没什么稀奇的。随着双方战争越来越焦灼,不管是前方战场还是后方,都会越来越激烈越来越紧迫的。
“大哥上前线了,”这是花清远前几天得到的消秘,他原本是要告诉给程蝶衣,那时他二姐的官司正闹到紧要关头,竟把这事给忘了。
程蝶衣惊问,“前线?哪里啊?”
“二哥说是长沙,”
花清远能得来的消息,都是花清逸通过不同渠道送来的。
虽然花清逸一直称他自己在外交部,但花清远觉得,就花清逸弄消息传消息的这手段,真不是军统的?就算不是,也该少不了与那里的瓜葛吧。
“长沙?长沙在哪里啊?”
程蝶衣愣住,这是个他基本没有听过的地方,他以前窜场子的时候,没走过那么远。
“湖南省,离咱们这儿,挺远呢。”
花清远也没有去过,只是听说过。湖南出仁杰,有不少出名的将领,老家都是那里的。
“噢,”程蝶衣沉默一会儿,才说:“你大哥不会有事吧?”
家里已经死一个兄弟了,千万不要再添血腥之事了。
“谁知道呢,子弹又不长眼睛,”花清远喟叹感慨道:“是他主动要求的,按理是不用他去的。”
他大哥的岳父是国民党中的元老,在国民政府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平生只有一个女儿,自然也只有一个女婿。若不是他大哥主动请战,那种危险的地方,是轮不到他大哥的吧。
国家民族存亡之际,他大哥这种精神,他佩服不已。
转头望过去,程蝶衣的眉眼都是忧愁,花清远勉强一笑,“他是大官,不会那么容易挨枪子的。”这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咱们真会赢吗?”
花清迈的死,让程蝶衣第一次认识到这场战争,对于他,意味着什么。
国家被侵略,人民被奴役,是怎么样的一种朝不保夕的煎熬。
“当然会赢,一定会的,”
不说知道将来是什么样子,就算他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花清远也坚信中国会赢的。
“用不了多久,你别怕,”
眼看着轿车,进了自家院落所在的胡筒里面,花清远附在他的耳边低低地说:“听我的,回来以后,哪也别去,就在家里。”
“嗯,”程蝶衣应着,“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过渡章节,在七一、八一这种月份里,铭记历史吧。不过,我们小花和蝶衣的温馨日子,当然继续下去,抗战还有几章就结束。
☆、81章
汽车拐进的胡筒是小院后面的巷子,门口的红灯笼已经换成白色的,左右门边挂着缟素,与铺在门前的薄雪,相映出一片的清冷凄凉。
汽车停稳后,花清远拉着程蝶衣从汽车上走了下来。小凳子比他们快一步,已经去拍门来了。
来开门的是一位后院家丁,见着花清远和程蝶衣一起回来了,激动得眼泪都要淌出来了。家里不能没有主心骨,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心里都跟着没底啊。
花清远哪有心情看他什么表情,拉着程蝶衣进了后院。他们刚坐下,前院住着的菊仙,得了消息,抱着孩子,匆匆地赶了过来。
这几日里,因着花清迈一家子的事,菊仙的服装店暂时停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