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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尊在上(7)

乡民们来参加天师大法会,原本就是带着老的,带着小的。张小姐大放哭声,那些乡民们带着的小孩儿,也不知道被感染的还是被吓的,也跟着一起哭了。

这时候道场才散,人员拥挤。哭声那叫一个此起彼伏!有尖叫的,有干嚎的,有凑趣的。老老少少的,大家一边哄孩子一边看那少年。

那少年半篇题目都噎在了嘴里,额头上就冒出一大堆汗来。他匆匆往四下看一看,神色就十分慌张。怎么办?

能怎么办!放低声音赶紧哄啊!

“别哭了?”

“别哭好不好?我……给你买糖!”

这少年,看来没做过这活计。真是左支右绌。处处抓不到门儿!

张原香十分有骨气。抽泣之中还不忘反驳:“凭……凭你说的再对,你……你也不能在我跟前说这个!”

多霸道的口气,被她一哭全破坏了。那少年手忙脚乱的掏了帕子给她擦眼泪。口中还呆问了一句:“这是为何?”

张原香一把推开那帕子:“因为那张真人他就是我爹!”

这少年就愣住了,脸上狼狈,头上的汗,一齐滚落下来。

…………

张原吉和梁新正在往这边挤。两人的神色略有些奇怪。

张原吉一扫那少年,神色中先有些不悦之色。他却什么都没说,先拉住了妹妹,轻声责备道:“你怎么跑到这儿了,还随便和人说话?”

张原香哭累了。靠在哥哥身上开始打盹。

另一边那少年有点狼狈的跟梁新见礼:“前日在灯会上见过一面的,不想竟是贵府上的小姐……”

梁新有点狐疑的扫了扫张原香,不清楚这少年能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起什么冲突,口上随意寒暄道:

“是啊是啊,我们都看到了的。足下好文采。不知道如何称呼?不才万象书院梁新……”

这就互相厮见起来。

…………

张原香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家中。也不记得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张原吉听见她转述了白日那场争执。张原香还有点愤愤不平:“太失礼了!他不过读了几天书,居然就敢打到我龙虎山了。”

张原吉也不过七八岁大小,此时竟是冷笑一声:“全天下的人多了,我们张家只有一个。就是有俗人说两句闲话,嫉妒羡慕而已。又能如何?”冷笑之后,居然,并不放在心上。

张原香眨着眼睛听了。却有些似懂非懂。她只觉得自己争论不过一个过路的书生。好像连门口的大白鹅都在嘲笑自己。于是顿时觉得此人可恶了十倍。回忆起来,想那人的“得意面孔”,“神气声音”,恨不得立刻就通读了道经。然后辩驳回去,一雪前耻!

难得的,张原香居然想念起书院的景先生来。

…………

却不知道那少年对于张原香也很有印象。

这少年到龙虎山是走亲戚的。他是家中独子,向来颇受宠爱。家境不错,更是从小开蒙读书,念了一肚皮“民贵君轻”之类的内容。 

前年他就过了童试。本年乡试后,家中蒙师说他“学问也也记了一些了,该出去‘行万里路’长点见识了。”他原本就不怎么爱动。听说还得走远路,真是想来就头大。

他父亲很信任那蒙师,就打点了人送他出来。这少年离家前正在读昌黎先生文集,出了门又到了龙虎山,只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彤云低锁山河暗,疏林冷落尽凋残。往事萦怀难排解,荒村估酒慰愁烦”——触景伤情一番思绪,简直悲慨地快滚下泪来!

这会儿好容易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居然议论道士,议论到了张家小姐面前。而且还把人家——惹哭了!

这少年半躺在床上摇头一叹。“失礼了,失礼了。”脸上却有些笑意。似乎那一哭,一下子驱散了什么。一时的尴尬,反而令他感觉鲜活起来。

当时虽然狼狈,回想起来,倒也颇有些意趣。那张家小姑娘——伶牙俐齿,倒也算是可爱!或者,多年之后回想,也不失为一桩趣谈?

就听见有人唤他,连忙起身。口里还应道:“姑姑,就来!”

…………

法会过后不久,张真人启程上京。

张原香收拾东西去学堂。除了冬日的假,正经这学堂是一年上到头的。张原香在家呆了几个月。又觉得新奇,又有些害怕。感觉纠结得很。

其实张家的学堂大大有名。世家大多看重子孙教育。张家这样的家族,日常衣食未必比谁更华丽,却在这些看不见的地方,显露出多年深厚的积累来。

张家子弟自有学堂。张原吉也在那里读书。所教的内容并不限于《道德》《南华》之类,也有博学鸿儒讲解儒家经典。而这些子弟日后,除了做天师的这一支嫡系,其余人,也有入朝为官宦的,也有务农做工的。并不见得,都是道士。

张原香所去的是女学堂。名声甚至更响亮些。因为前朝甚至有皇家仿照他们,设置公主教育的。

很久以前,曾经有张家的丫环出嫁后,私下给人看,昔日陪小姐读书时誊抄的诗词。

那诗词被某文人偶尔得到,写进了笔记里。据说,那些诗文或清丽或旖旎,或疏朗或婉转,多有精品。那笔记,后来也失传了。而那些小姐诗文,所写者是何人,更是不得而知了。

御沟红叶,少到人间。那王侯门第深如海,外人不过是凭空想象一番而已。

张家女学的课程设置比给男性子弟的学堂更放松几分。琴棋书画,读书策论,甚至简单的防身骑射之术,如果想学,都有精通之士来教。如果不想学,也没人逼着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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