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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星引力(157)

作者: 文盲土拨鼠 阅读记录

“你疯了?!”

我哥手持那把黑色的折叠伞,伞骨都被他打折,松松垮垮地垂落在脚边。李槟将捂在额前的手拿下来,我看到他的脸被划破了,一道血痕有六、七厘米长。

池易暄原本笑很牵强,现在却像是发自内心,睥睨时像在用鼻尖看人,嘴角越拉越上,显得疯狂。

李槟看清自己手心里的血时,面露惊恐,见他再度扬起了手里的伞,怪叫一声跑走了,捂着额头边跑边说要让他好看。

池易暄没追,看了眼手里的伞,手腕一转,将它扔进了咖啡厅门口的垃圾桶里,他站在台阶上面对着雨帘,目光有些失焦,不知道是不是在等雨停。

然后他看见了我,躲在小汽车后,浑身被浇得湿透。

我与他目光相撞,也没想着要往回躲,就那么远远地瞅着他,像个被抓包的小偷。

他愣了一下,朝我走了过来。没了咖啡厅门口的雨棚的遮挡,雨滴落在他的西服上洇湿成一个个深色的斑点。

他来到我面前,看到了我手里的改锥,从我手里拿走它,收到自己的包里。

没问我为什么会在这,只是牵过我的手往前走。我一时不好开口说我的电瓶车还在这。他的背影被雨淋湿,我不敢开口。

淅淅沥沥的雨点压过了沉默。他的手很凉。

马路边的积水倒映着路灯,池易暄从积水中踩过,皮鞋溅上泥点,他也没躲。

“哥,他会去找你的麻烦吧。”我忍不住说。

“我知道。”

“那怎么办?”

“我认识那家咖啡店的老板,门口有摄像头,他会把录像发给我。我还有很多聊天记录,都已经打印好了,明早邮寄出去,当天就可以送到他的公司和家里。”

我一怔,“那样的话,你也会被公司开除吧?”

“可能吧?”他语气疑惑,停顿一下,似乎当真在仔细思索,过了一会儿笑了一声,回过头问我,“你说我去买点新闻,炒作一下,逼他们不敢开我,怎么样?”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给他提什么意见。他又自顾自地说:“真要是炒了我,估计一时半会找不到能接手我项目的人,损失的是他们。”

他的表情很平和,没有面对李槟时的尴尬或恼怒,也没有揍他时的亢奋。他边走边说,偶尔会停下来看我,似乎在等待我发表意见,见我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又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西服的颜色已经深了一个度,只能干洗的材质,在雨里这么一泡,可能很难复原。被淋湿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电脑包里的笔记本不知道会不会进水,可他一点也不显得着急。我们的手牵在一块,从没松开。

走了一刻钟,来到车站,上了公交以后选了一排空位坐下。我几次去瞄池易暄,他目视前方,薄薄的嘴唇抿着,脸上看不出情绪。

一路沉默。到家后他先去洗澡,我帮他去卧室里拿换洗的衣物。

晚风在窗台搁浅,掀开了他的记事本。我瞥了一眼,忽然发现里面是空白的。

他曾精心计算过需要透支多少年的身体来赎回我们的家,可是我前后翻了翻,找不到他写过字的纸——

他撕掉了大半本,撕得很潦草,书脊从丰满变得空瘪。好几张纸没被完全撕下来,胶装处残留的部分皱到一块,挤出苦脸。

我将记事本轻轻合上,放回原位。

晚上我莫名其妙发起了烧,我很多年没有生过病,一下就烧到了三十九度,蜷缩在沙发里打着寒战。池易暄默不作声地为我煮姜茶,我看着他在厨房里忙活的背影,鼻子突然发酸。

我不想他和我一起淋雨,不想他因为我分崩离析。

我不是一个足够正常的人,所以我希望人生的甘甜,他可以和其他人品尝。我希望池易暄得到他应得的一切。

我头疼欲裂,使劲去敲在脑袋里翻搅的虫子,捶打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去抢我的手腕。

“你干什么,小意!”

我想和他说:放弃我吧,放弃我吧。可说出口的却是——

“你会永远爱我吗?”我质问他,“你会永远爱我吗?!”

“我会永远爱你。”他跪坐在沙发边沉声说道,好像在宣誓。

“如果你骗我的话,我会去死。”

“我没有骗你。我会永远爱你。”他按住我的手腕,抚摸着我的额头,哀伤地问,“为什么总是这么冲动?”

以前我从未从朋友们口中收到过“冲动”的评价,可能只有他在我身边时,我才会变成一头吃人的野兽。

我抱住他,想回到温暖又美丽的西西里。我们曾坐在西班牙阶梯上,分一只香甜的Gelato冰淇淋,没有烦恼、不计后果。

阿格里真托的神殿之谷见证过我们的爱情——

古希腊神迹遗址前有一座残缺的伊卡洛斯的青铜神像,他的四肢被截去、羽翼破损,歪倒在废弃的神殿之前。

我们将相机交给身边的游客,手牵着手在伊卡洛斯前照相,假装得到了神祇的祝福,尽管他因为飞得离太阳太近而陨落。

第107章

池易暄选择寄出了录像与聊天记录,听说李槟的老婆直接杀到了公司,打得他满地找牙。当他向我分享这件八卦时,他一直在笑,仿佛听了个笑话,可是我却笑不出来,因为他的下一句话是:“我被停薪留职了。”轻飘飘一笔带过。

我没去正经公司干过,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是问他:“你还好吗?”

他说:“还好。”

一周以后,公司对池易暄的处理结果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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