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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见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买一赠一(46)

那么,过去的这段回忆便是慕寒渊那颗可怖的七情光团的来源?

那种极致的情绪是他对恶鬼相的恐惧吗?

看他对自己下手那狠劲儿,这也不像啊……

“师尊,”少年人不知何时回到她身前,眼神微异,“我似乎可以凭借师徒之契,感知到师尊所在。”

“……啊,是啊,”云摇心虚得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可能你,天赋异禀吧。”

“果然不是错觉。”

像得了什么惊喜玩物,少年慕寒渊面上虽不明显,但纤长浓密的睫毛极快地眨了两下。

按云摇观察,他这便已是愉悦难抑的体现了。

这么古怪的东西都觉得新奇,孩子恐怕没经历过什么童年,也是怪可怜的。

云摇想着,却完全没发现——经历了这番记忆后,她已经非常自然且适应地代入了“慕寒渊的师尊”这个身份,看着慕寒渊的眼神都亲近了许多。

她从青石上起身,给面前那个已经与她差不多高的少年摘去了额鬓旁的一片微卷落叶。

少年怔然,抬眸望她:“师尊?”

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乌黑如琉璃冷玉,不比三百年后霁月清风,难攀难摘,却更透着少年人的清冽无害,像个隔壁家没长大的漂亮小孩。

云摇不由笑了,摘下来的那片沾着土的叶子被她拈在指尖,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慕寒渊,你有三岁了吗,还玩泥巴?”

“师…尊。”

少年人脸皮薄得很,她随便一句话,他脸颊就微微见了红。

云摇也意外:“现在可真好逗,哪像以后……”

“嗯?”少年茫然。

“哦,我是说,我调息好了,可以出发了。”云摇起身,朝少年招了招手,往山下走。

-

带着慕寒渊,身上旧伤又积弊已久,云摇也不便始终御剑,就这样一路向南,风餐露宿了两三日后,终于和慕寒渊一道抵达了仙域最北的城池,遥城。

入城后,云摇找了家客栈开上房间,让店小二送上热水蓄满了浴桶,就把自己泡进水中。

意识觉醒后,脑海里念头更杂更乱了,她需要休息一番,顺便将这些所知全捋一捋。

首先便是将她唤醒的“师徒之契”。

这是她神魂误入了乾元界后,就一直执念要解决的问题。只是谁能想到,她在三百年后的现世苦苦追寻不得的“师徒之契”的真相,最后竟然是在慕寒渊的记忆光团里得知的?

真相本身就更叫她啼笑皆非。

原来所谓“师徒之契”根本不存在,难怪查无可考,它竟只是三百年前云摇为了隐瞒恶鬼相本体被她封禁在自己体内的事实,而随口扯出来,糊弄慕寒渊的。

直到三百年后,慕寒渊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的恶鬼相本体并非彻底泯灭,而是转移到了云摇身体里。

水中,云摇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

此刻眉心封印的邪物被她遮去了气息,不会显影。

现世里纠缠着她额间仙格神纹、还将神纹变成血色的缘由,显然就是那团血焰邪物了。

仙格神纹,竟然被一团邪物“污染”了……

云摇想想都脸绿。

攀着浴桶边缘,她仰头,望着窗外天穹叹气:“各路神仙,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竟然连神纹这种仙界造物都能、也都敢染指,你们还真看得下去啊?”

“……”

自然无人回应。

不解决了这个祸患,云摇估计自己是这辈子化成灰儿也别想回仙界了。

“唉——”

一声长叹未尽。

云摇眉心一点灼意牵着她,下意识回眸看向寂然紧闭的房门。

几息后。

“笃,笃笃。”房门忽然从外面被人叩响了。

闭着眼云摇都猜得到门外是谁。

“等等。”

“是,师尊。”

“……”

云摇从浴桶中起身,雪白的影在屏风后轻慢一晃,挂在屏风上的崭新衣裙便裹上了身。

裙摆扬起一道圆弧。

随云摇转身,系好的裙带从腰侧迤逦垂下。

嗒。

房门无风自开,少年慕寒渊侧身等在门外。

“进来吧。”云摇挪到了离门最远——靠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她望着窗外,懒怠地出了声。

“师尊,遥城中有仙门弟子。”

“自然。往北百里就是两界山了,自仙魔大战后,一直有仙门弟子值守此地,防备魔族入侵。”

云摇说着,心口忽闷痛起来。

她蹙眉,想起仙魔大战后原主唯一能相依为命的五师兄,就是不久前死在了戍守两界山之时。连尸身都被魔域宵小带回了白虎城。

这也是云摇一人一剑杀入魔域的根由。

可惜三百年后,世人要么慨她一剑压魔域,威赫无双,要么骂她不顾宗门仙域安危,只求自己快意。

早没人记得乾门七杰中除了她的最后一人,就死在两界山那场雪里。

“……”

云摇吁出口气,看它化作白雾,叫这极北的寒苦中又多了一簇霜花。

“师尊,那些人似乎知道你回了仙域,”慕寒渊道,“他们正在城中寻你踪迹。”

“……寻我?”

云摇莫名其妙地回过头:“那去看看。”

云摇心里有异,走过慕寒渊身旁都匆忙。

她并未注意,在她行经他肩侧后,衣袂拂起沐浴过后的清淡冷香,少年慕寒渊缓抬了头,回眸凝向她。

他眼底烁动着的,是与云摇从魔域带回来的那个少年慕寒渊完全不同的、冰冷而近邪异的情绪。

“师尊。”

那个声音轻哑,飘渺,亘远,像从荒古的山川跨过时间长河尽头,覆山渡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