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事实被蒙蔽,他成了百世英雄,她成了千古罪人。
这个男人,利用一介少女的纯粹爱情,不费一兵一卒,让她的同族统统化为白骨,得到了功名,得到了至高权力,得到了流传万代的美誉。
而她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她的父亲,她的哥哥,她的叔叔,那些照顾过她的血族。
“我不怪你,这都是我的愚蠢,雅兰,你说我为什么就不听父王的话呢?”少女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手指摊开,一把寒光湛湛的雪白长刀突兀浮现在她掌心上,她抓住刀柄,毫无犹豫朝自己脖子直直送了上去,骨头断裂声中血花四溅。
男人的手指轻微一抖,又迅速压抑下去。
那把刀明晃晃插在她细瘦的脖子上,她眼睛都不眨一下,依旧笑盈盈看着他,松开了手。
那把刀从她伤口间滑了出来,当啷坠地的同时,流下的鲜血如同有意识的鲜红蚁群,簌簌倒转爬回自己的伤口,一滴不剩,血肉急速收敛愈合。
“你看,雅兰,是不是很厉害?”她出神般说着,眼睛大大的望着他,笑得像发现新玩具的孩童,又变出一把锋利尖锥,狠狠插向自己的胸口,整个地贯穿。
“不管怎样都不会死耶,真正的不老不死永生呢。”
肉块挤压生长的声音在寂静安详的月色里分外清晰。
男人闭上眼,说不出一句话。
☆、83Chapter 83(正文完)
男人闭上眼,说不出一句话。而她还在继续,一把一把武器插入自己的身体,机械而麻木,仿佛身体整个地被掏空急切需要填充。
“这都是拜雅兰所赐啊,可是雅兰你知道吗?”她缓缓抬起漂亮的血红眼睛,嵌入娇软身躯里的武器纷纷粉化成星屑消散,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窟窿填回自己的血液,破碎的布料中愈合如初的片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她喃喃道,“这些,都会痛的啊,疼痛并没有改变。”
可是伤痛总比心痛要好,流血总比流泪要好。
她垂下眸,朝他提裙行了礼。
“雅兰,再见。”
她一直在呼唤这个名字,被残忍地刻在心口上的名字,一次又一次,逼着她忆起她那时睁开眼后的孤独世界。
只剩下她一个了。
不过幸好,这是她此生无限时光中最后一次呼唤这个名字。
月光柔美地恩赐整片城市夜的光辉。
雅兰望去,阳台上空无一物,只有纱帘拂动,一切仿佛只是错觉。
手中香烟燃尽,那微微的星火,苟延残喘在偌大安静的寝宫中,成为了那唯一的暖色。男人立了许久,才动了一下,摁灭了烟。
他转身走到寝宫一角的柜子前,拉开了其中一间抽屉,手指掀开了白布包裹的油画。画布已发黄,他在黑暗里静静看着,看着画上的娇小女孩子,银白的长发,对着自己灿烂地笑。
你来了啊。
我等你好久了呢。
他不自觉伸出长指,细致温柔地抚摸女孩的眉眼,小心翼翼,一遍一遍,隔着层冰冷的裱画琉璃。
“唔嗯……”
床上的金发少女发出迷糊的呜咽,翻了翻身,“雅兰,你还没睡啊……?”
男人把画放进抽屉,他转身走到床前坐下,停了一会儿才柔柔回答,“没事,艾莉蒂,你继续睡。”
艾莉蒂揉揉眼睛,面前夜里的男子面容她看不清晰,她愣了愣,“雅兰,你怎么了?感觉好像……”她说不上来。
有种他已经陷入黑暗中万劫不复的错觉。
“没事。”雅兰一如既往地笑,“睡吧。”
艾莉蒂很快把这个抛在脑后,脸有些红,“雅兰,你看今天我们新婚之夜,你都、你都没有碰我。”
玩得太累,他竟让她睡去了。
“你不想要吗?”她靠过去,哪个男人不想要她呢,她知道自己的美丽。
男人只是对她微笑,掩住了眉眼里深藏的世界,苍白荒凉的世界。
“这件事明天再说,你先睡。.
背叛也好,欺骗也好,即便对你来说那是不堪的生不如死。
这是我的卑鄙与自私。
我宁愿你憎恨着我一世孤寂,也不要你为了爱我片刻温存后祭献生命。
四百年后。
今年《大陆时报·旅游特别刊》里的重头戏当属位于克莱什大陆东南部小城摩罗克。
位于希莫拉尔河南边以及洛灵斯顿偏西位置,小城被连绵山脉和层层绿林环绕,气候湿润,物产富饶,当地风情十足,温泉十分有名气,西方文化和东方同时交织在这里。最重要的是因为地属偏僻,未曾受十几年前大都市科技高新化大改造热潮,保留了多处教堂和城堡庄园遗址,如今吸引了众多旅游商家在这里投标建园。
傍晚,小城的建筑物埋在朦胧阴影中,中央广场的圆形喷泉边上三三俩俩坐着人,情侣老人,旅客流浪汉,夕阳的暖金余晖朦胧地落下来,将喷泉中心伫立着的铜像折射出金子一般的光芒,在彩色鎏漆小石砖路面上拉下长长的影子。卖冰激凌的人推着冰激凌车停下来,迎面跑来了三个孩子,攥着硬币伸出短小的手,买到了甜筒又嬉笑着跑了。
一行修女来到了这座小城。
去这里的修道院必要通过中央喷泉广场,而汽车是禁止开进的,只好停下来,几辆黑色汽车在路边停成了一条直线,穿着黑色修道服带着修女帽的女人们下了车,其中有十四五岁灵动纯真的小少女,也有四五十岁稳重慈祥的中年女子,手捧经书,胸前挂着银十字架。
他们形成一队,有最年老的修女带头,成为了小镇上夜前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行人纷纷侧目,这个年头,科学技术发达,魔法渐渐衰退,极少见到这般阵仗的修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