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漾想跑,双腿像是被灌了铅,无法移动。
她以为只要自己躲着他远远的,低调地活着,会这样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
门外,律师回道,
“许嫣在里面签字。”
霍庭深走到门口,带着一身杀气,他是来找那个盗图者算账的。
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时,瞳孔一震,整个人愣在原地。
这几年,他经常失眠,也经常在半夜出现幻觉,看到她睡在自己的一侧,看到她穿着围裙在厨房忙碌,也看到她在他书房扔了满地的废稿……
另他难以接受的事实是她走了,那些和谐的画面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此时,看到那个像极了她的倩影,他那一瞬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甚至有点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
门外传来谈话声,已经有下一个案子的开庭人员陆续进屋,审判长把所有签过字的文件收起来撤场。
许之漾木然地站在原地,从头到脚都是麻木的。
她的人生充满意外,而成年后的每一个意外都是与他有关,就比如现在。
她逃不掉了。
“许……嫣!”
霍庭深喉咙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念出那两个字。
许之漾低着头,纤细的手臂由于拳头握得太紧青筋暴起。
霍庭深嘴唇颤了颤,一颗心快要跳出胸口,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却又不敢上前去确定,生怕结果不是自己心里想的。
有了希望再失望的感觉会和失去她的那一刻一样痛。
门外等候下一场开庭的人已经进来,许之漾迅速拎起包擦着他的衣角跑出去,从头至尾没敢抬头看他一眼。
霍庭深原地怔了几秒,从她转过身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霍庭深看清那张精致的面孔,与他梦里的重合。
真的是她!
他愣在原地笑着哭出来,真的是她。
他以为这次来海市最好的结果是能找到她的墓,却没想过自己这些年都找不到她的埋身之所是因为她还好端端地活在这个世上。
真好。
老天待他不薄,给了他赎罪的机会。
看到她转过来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心底某一处逐渐回暖,如枯木逢春地活了过来。
霍庭深反应过来快步追出去,许之漾已经跑出大楼,在她上车之前,霍庭深冲过去紧紧握住那条手臂。
“漾漾,真的是你!”
霍庭深红着眼眶,声音沙哑,喉咙里像梗了棉花,小心翼翼地问,
“漾漾,能不能看我一眼?”
许之漾忍不住地全身轻颤,此时脑子里浮现的却是过去那一幕幕虐心的画面,时隔四年,回想起来仍然掏心挖肺的难受。
这四年,她把心思全部放到两个孩子和工作上,让自己忙碌到没时间想其它的事,她以为自己已经没那么在意。
他带着秦蓁蓁在她面前办理结婚登记的事永远是把利刃,刺在她心底最柔软的位置,她不是不疼,是已经麻木了。
心理的痛远比生理上的更让她无法承受,这也是她四年前躺在ICU病床心如死灰的原因。
活着太痛了。
幸好两个宝宝没事,才让她有了生的念头。
霍庭深握着她的手腕,似乎比从前更细了点,细腻的触感是真实的,是他熟悉的。
他又哽咽着问,
“漾漾,你说句话,我一直在找你的墓,这几天把海市翻遍了……”
霍庭深现在生怕是个美丽的梦,醒来又是一个人面对空无一人的屋子,他紧张到紧紧握着她,哪怕是梦也想跟着她一起走。
他祈求她能说句话,来证实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第236章 曼珠沙华的花语,永不相见
许之漾要把手抽出来,却被他握得更紧,甚至手腕传来痛感。
拉扯之际,刺啦一声,衬衫的袖子被撕裂。
霍庭深视线定到她肩上的纹身整个人怔下来。
鲜红的曼珠沙华开得艳丽,仔细看,花瓣下掩盖着一道令人害怕的伤疤。
彼岸花开不见叶,有叶不见花,花叶永不相见。
霍庭深苦笑,她这四年换了名字,不和所有人联系,当真是打算与他生死不再相见。
他看着那道狰狞的伤疤心痛不已,他熟悉她身体的每一寸,那道伤疤是新添的,定是那次车祸留下的,她是最怕疼的人。
“漾漾……”
他红着眼睛叫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无尽悔意。
许之漾冷静下来,
“可以放手了吗?疼。”
霍庭深这才意识到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在握着她,潜意识里就是想要抓紧她,生怕她再次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却忘了控制力道,抓疼了她。
他松开手,视线却一秒都不曾从她身上离开。
许之漾的手腕被他握出几个指印,她揉着手,冷冷道,
“许之漾已经死了,我叫许嫣,钱我会一分不少地赔你。”
脱离他的桎梏,她打开车门钻进驾驶位。
霍庭深反应倒快,在她上车的下一秒也跟了上去,坐在她身后的座位。
他单膝跪在车里,身子探到前面去摸那道伤疤,
“漾漾,你能不能理我一下?我有好多话跟你讲,我在妈妈的坟旁边给你做了衣冠冢,这几年我每一刻都无比想你,你过得好吗?”
许之漾吸了口冷气,从前,他不会关心任何与她相关的事,更别说她妈妈的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岳母姓什么名什么,如今离了婚却尊称一声‘妈妈’。
许之漾只觉得讽刺,说出来的话也是不带一丝温度。
“霍总下车吧,我要回家了,载着你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