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者高歌自由(122)

燕枭都慢慢想起来了。

燕枭下意识往那二人的方向游去，但在他伸手想触摸白栖时，画面又改变了。

那是在黑暗的地下城，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

脸上缠着绷带的白栖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这次燕枭不敢轻易上前了，他只是静静看着，静静怀念着。

但幻境还是改变了。

这次，是在一场签售会，躲在幕后的燕枭和白栖四目相对。

是燕枭被抹去记忆之后，对白栖的第二次“一见钟情”。

燕枭还是抓不住，画面转到了克维斯军校的后山。

是燕枭与白栖真正的初见。

燕枭就这么隔着老远，听白栖说出初见时的那句话，又静待着画面消失。

当眼前幻境再次转变，燕枭敏锐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紧接着，燕枭发现自己变回了人类的样子，而不是因为能量枯竭只能以怪物姿态示人。

这是一片被四周高墙挡住的湖泊。

燕枭就站在湖泊中间，以他为中心，湖泊朝着四周荡起涟漪，打在白墙上，又退回来。

“死亡是什么？”

燕枭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他下意识低下头，却忽然瞪大了眼睛。

在他脚下的湖泊倒影里，不是他，而是白栖。

在白栖的脖间，却戴着黑色黏稠如血的枷锁。

影子对面的白栖就像看不到燕枭一样，他正在慢慢融化。

那样的画面，让燕枭想到了两百年前，白栖就是这样在他怀里化作了血水。

燕枭觉得自己的喉头有些哽咽，他弯下腰，迫切朝白栖伸去手。

但一股强大的力量把燕枭拽进了湖泊里。

从面上看那么浅的湖泊，却在燕枭坠入后似乎变成了万丈深渊。

而先燕枭一步沉下深渊的，是白栖。

不是幻影，是那个正在融化的白栖。

燕枭拼了命挣扎朝白栖游去，他张开嘴拼命喊着白栖的名字，但白栖的眼睛依旧闭着，看上去已经死去多时了。

无法传递声音的水中，燕枭越来越着急，他那么急切想要抓住白栖。

他好想告诉白栖，不要再把他留在这个世界上两百年了。

如果一定要下地狱的话，请把他一起带去吧。

终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燕枭挣扎着奋力抓住了白栖的手腕。

而被燕枭抓住的白栖也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

他缓缓睁开眼，看见了面前因好久不见而双眼通红的燕枭。白栖的眼眶瞬间变得湿润，他露出一个苦涩悲伤，又喜悦的笑容，眼泪刚流出，又被湖水卷走。

他朝着燕枭伸出了另一只手，燕枭便立即抓住了他，把他往怀里一拉。

两人都早已不存在的身躯在此刻有了温度，那两颗也早就破灭的心脏，在此刻重新跳动。

久别重逢的恋人只是相拥着，没有任何言语比得上现在一个拥抱。

他们相拥着，一起堕入无边黑暗，堕入永恒深渊。

终于。

迎来了他们这场并不完美童话故事的终结。

迎来作为加害者的末路。

迎来……

救世主的生命完结。

“死亡是什么？”

燕枭问。

“死亡是爱的永垂不朽。”

白栖这样回答了他。

江修呕出一口血，他费力睁开眼，下意识抬手要擦去嘴角的血，但实际上，他因为过度使用幻境异能，身体已经超负荷到七窍流血了。

江修顾不得自己，连忙抬头看向燕枭。

在把燕枭拉入幻境之后，江修用自己的血做出了一把血剑，此刻正插在燕枭的胸口上。

江修莫名觉得，那里一定有燕枭的弱点。

事实上，他是对的，血剑此刻正抵着被坚硬保护罩护着心核。

暗影一族的心核，是同类互相残杀的关键。

但此刻无论血剑怎么努力，都无法刺穿心核一分一毫。

但江修突然发现，在那漆黑的怪物脸上，突然流下了两行血泪。

江修不知道燕枭到底看到了什么，他只知道，燕枭从幻境苏醒了，他正在缓缓睁开眼。

但江修还是不想放弃，哪怕燕枭已经醒过来了，他还是在努力操纵血剑，哪怕这样的希望让他眼角和耳朵又开始渗血了。

“抱歉……我还是想不到，除了白栖，还有什么能让你心甘情愿赴死。”江修咬着牙，一边使出浑身解数，一边带着歉意同燕枭道。

燕枭只是低头看了眼胸口上的血剑，然后笑了。

“……但你是对的，我并不伟大，没有一直守护这个星球的决心，我只想再见到白栖，仅此而已。”

燕枭很清楚，最后的幻境与江修无关。

那是两百年前的白栖留给他的救赎。

一个可以脱离世间，和白栖一起下地狱的救赎。

不知道是不是江修的错觉，他发现燕枭那张漆黑的脸似乎变得温柔了许多。

“告诉我吧，江修，你的诉求。”

救世主将履行承诺，将完成把白栖戒指带到他面前的人的一个要求。

江修毫不犹豫道：“请放弃您的生命！结束这么多年的罪孽，请……给人类一个可以跟仿生人对抗的未来！”

在最后一个字说完时，心核变得不再坚硬，血剑轻而易举刺穿了燕枭的身躯，将那颗心核劈成了两半。

与此同时，江修感觉跟随了自己十几年的异能，正在从他身体里消散。

不止江修，远在罗城的江清也有所感。

江修身上割裂的痛处也消失了，他抬头看向在光柱中消散的燕枭，不知道为什么，江修总觉得，他看到了之前在克维斯看到的燕枭照片，是一个人类，而不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