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峰怔住。
这样残忍的真相，被人以如此突兀的方式骤然道出，饶是黎峰在过去的几万年里早已经学会了接受现实，此刻也很难保持冷静。
尤其是刚刚才被给予了希望之时。
黎峰嘴唇一下变得很苍白。
但他用力握紧了拳头，竭力让自己维持镇定。
“杀戮者”既然拿保护重要的人来做交换, 那么去往遗弃空间, 一定有能拿来作为交换的价值，一定有什么……
黎峰嗓音艰涩地问：“我还能找到什有关于他的……痕迹吗……”
宋以明看了黎峰一眼, 道：“当然, 这也是遗弃空间唯一的好处。”
黎峰呼吸屏住。
宋以明说：“只要收集足够多的灵魂碎片，就能将灵魂重聚。”
“而作为万千世界唯一的封闭空间, 灵魂即使再消散，也只会散落在遗弃空间内。”
在听到“灵魂重聚”几个字时，黎峰眼里溜已经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而随着宋以明的话继续，黎峰的激动显而易见，
但转折没有就此结束。
宋以明像是最恶劣的神明, 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世人，漫不经心地玩弄人心, 总是先给人看到希望，再紧接着把那份希望踩灭。
“只不过……”宋以明视线冷淡地暼着黎峰, 缓缓说：“收集碎片非一朝一夕，你想救回他，就需要长久地留在遗弃空间。”
“至于起死回生，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你想逆天改命，自然也要为此付出同等的代价。”
“这样。”宋以明问：“你还愿意么？”
这次黎峰的反应出乎了宋以明的预料，黎峰没有犹豫、没有惧怕，甚至连惊讶地表情也没有。
他激动地连连点头，十分感激地对宋以明笑了，口中无比真诚地对宋以明连声道谢：“我愿意的，谢谢您！”
宋以明侧过头，注意力终于从乔桥刚刚进去的房门收了回来，从黎峰进门以来，头一次拿正眼看黎峰。
宋以明原本是不太看得上黎峰的。
如果不是因为黎峰的实力还勉强够看，加上贺荣的任务时间即将结束，而再进入任务世界需要一定的时间，更重要的是，黎峰有显而易见能让人拿捏的软肋。
否则以黎峰这样畏缩的性子，宋以明绝不会把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他。
宋以明眼神含着审视，静静地打量了黎峰片刻，说：“等你收集完灵魂碎片，后续再去系统空间找我。”
黎峰大喜过望，对宋以明又是点头又是鞠躬，絮絮叨叨一番真切实意的感激，直到宋以明暼他一眼，黎峰才噤了声。
黎峰感觉到“杀戮者”的不耐，担心惹怒了他，赶忙把话题重新拉回了刚才的正事上。
结果一开口就又差点说错了话。
“我要保护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刚才那个漂亮、”黎峰说到一半一下顿住。
“杀戮者”淡淡地抬起眼，脸上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黎峰额头冒汗，但话已经出了口，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您说的……是那个男孩子吧？”
“什么男孩子？”乔桥端着个小托盘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正巧听到黎峰说的话，便凑热闹地问了一句。
宋以明暼了黎峰一眼，起身伸手去接乔桥手上的托盘。
乔桥见宋以明竟然不回他的话，眉毛微微往上扬了扬。
装听不见？
刚才还聊得挺大声的，他一来两个人就都没声儿了，不会背着他偷偷商量做什么坏事吧？
乔桥躲过了宋以明的手，把托盘搁到桌上，边拿起茶壶倒茶，边说：“你们俩、嘶——”
手指头忽然传来一阵刺痛，茶壶哐当一声落回托盘里。
乔桥噌的从地上跳起来，抬起手鼓着腮帮子，想赶紧给自己呼呼两下，手就被宋以明给捉住了。
宋以明也不说句话，握着乔桥的手腕，非要拉着乔桥往身边带。
“你干嘛啊。”乔桥不大高兴，但拗不过宋以明的力气，只好拿眼睛瞪着宋以明，委屈地抱怨说：“疼……”
拖长的尾音一顿。
乔桥低下头看过去，发现自己的手指头上竟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覆在皮肤上。
难怪突然感觉凉飕飕的。
乔桥愣了愣，忍不住凑近过去瞧了瞧，抬头望向宋以明，说：“怎么有冰？”
宋以明好笑。
分明上一秒还在生气，这会儿又被这么点儿稀奇就吸引走了注意力，真是……全天下都没有像他的乔乔这么好哄的宝贝了。
宋以明张开手，把一脸好奇的乔桥往身边揽了揽，解释说：“系统能量而已，现在是不是没那么痛了？”
乔桥说：“……好像是。”
呆了两秒，乔桥的手指头忽然往宋以明手心里缩了缩，说：“但是有点儿冷。”
宋以明笑容中仿佛藏着无限温柔，他又低声和乔桥说了句什么，便低下了头去，握着乔桥的指尖轻轻地呼起气来。
黎峰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两人，看得都忘了转开视线。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杀戮者”凶名在外，手下亡魂千万，曾经任务者们在他面前哀求哭喊，可他连眼神都不屑给，无情冷血至极。
少年此刻这轻飘飘地喊一句“疼”，却能让“杀戮者”轻易失了冷静。
原来这世上还能有让他在乎的东西啊，黎峰想。
宋以明呼气的动作停下来，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乔桥的指尖，问：“现在是不是感觉不到疼了？”
乔桥看了看自己的手，愣愣地抬起头，看着宋以明，点了点头，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