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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昼短(26)

作者: 第十四卦 阅读记录

管锌叫人,暗地里使劲儿想抽离手,总觉得当着长辈不太好。

容莉眼尖,余光已经透析,问,“干嘛呢?”

“他跟我置气。”

“我没有!”

“那你挣扎什么?”

“我,我没有。”

管锌声音弱下去一个八度,也不挣扎,容莉浅笑着摇摇头。

容莉招呼他和靖岳坐,“小锌,你好些了吗?”

旁边有折叠凳,靖岳早前进来是就已经给管锌抻开了一个,嘴上是一点儿没饶人,“好着呢,刚还跟我......”靖岳的手被倏然捏紧,疼了一下心里却开小花,“刚还跟我普及医学知识。”

“学医好。”容莉点头,又忙着补充,“读师范也好,都好,都好。”

在医院坐了很久,管锌在容莉面前能松弛一些,聊得能多一点,严肃些的时候也聊起生死问题,后来又觉得太严肃转换方向聊他们的学业和未来的打算。

沉寂下来。

未来的打算原来是超越生死的命题,靖岳心里认得定,可他不敢替靖驰牧和容茉做承诺,尤其不敢替他们对管锌承诺。

沉寂到黎根醒来要水喝,靖岳起身倒水的时候才松了管锌的手,这一松才发现两人手都凉,凉得起薄汗,管锌都在思索是低血糖还是低血量休克。

靖岳喂黎根喝水,黎根眼神不离管锌,都有些打量的意思了,水喝完了才勉强收回目光。

“管锌,我对象。”

靖岳盖回去水杯盖子很顺嘴的样子,一溜就溜出来一句。

黎根还是惊了一瞬,不知道装的还是真的,咳了好几声。

“就是怕你呛着才等你喝完水才说的。”又顺一拐子给管锌,“叫人。”

管锌并没想到靖岳会这么说,但也只是稍微一恍神就恢复过来,不过声音还有些哆哆嗦嗦的,出了声,“姥爷。”

5.

就这么,再怎么,都是认定了。

6.

黎根瘦了很多,单薄得几乎只剩下皮连着骨头,食欲和精神都差得不行,好像随时都能睡过去,是真的睡过去,再也醒不翻。只几口便说饱了,靖驰牧搀扶他去沙发打盹。靖驰牧再回餐桌时,管锌正帮靖岳盛汤。

“关医生说你现在无大碍了?!”

靖驰牧拉餐椅的动作很轻,没什么声音,问话便无意识被扩大,即使靖驰牧并未给过管锌任何眼神交流。

关医生,关特,管锌的主治心理医生。

汤匙搁回去汤盅。

“嗯,无大碍了。”

中间塞不进对靖驰牧的称谓,几个字说得战战兢兢。

“有时间和靖岳出去玩玩,别老闷着。”

靖驰牧自己菜,最喜欢的老奶芋泥,细碎的香葱和花生碎增添了不少香气。

“爸......”

靖岳先管锌一步。

“好。”

管锌追尾一样的,即刻补上。

“关医生说情况不太稳定,关注点,随时......”

后面的话没说完,被容茉踩了一脚。

“嗯,我关注的。”/“怎么不稳定!”

靖岳接话。容茉接话。几乎同时。

不。稳。定。

管锌的神经线倏地拉紧,伪装无事,默默吃饭。

靖岳停筷子抬手覆在他的背,像很多年前管锌婉拒住在这里靖岳大口扒饭被呛到时管锌也帮靖岳捋背脊一样,他们连座位都没变,不一样的是,管锌的左手有烟头灼过的斑点,靖岳的右手没有。

只是右手,有温度的右手。

“没事的。”

靖岳更想说“你别怕”,也想说“我在的”,大概是碍于场面又或者他当真是觉得这一切都会转危为安,话到嘴里拐了个弯换成了这三个字。

管锌嚼食物的速度慢下来,侧头看了靖岳一眼回应他的安抚:“我会配合的。”

安抚有效。

管锌曾经抵抗过,后来配合了,现在更愿意配合,他也想变得更健康,能配得上靖岳的,不止,是能配得上一家人的无微不至默默付出的爱。

他自己知道,他很依赖靖岳,从初三认识靖岳开始。

更小的时候他自闭又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遇到靖岳好像可以更肆无忌惮地释放,他便见缝插针般地靠近靖岳,到依附,情感之庞大超出了他意料,所以跋山涉水也要找回来。

再爱一次。

不,他从来就只爱靖岳,爱靖岳这件事,要用程度副词形容。

爱,很爱,深爱,更爱……

【作者有话说】

1.张悦然

理一下时间线,高三分开,各自大学期间管锌抑郁症,大二的寒假重逢,大二的暑假管锌家里出事,现在是大三。

第17章

1.

人生起起伏伏,那一天的定义是起。之后日子变得单一又不失情调,该翻学翻学,偶尔透过互联网嘘寒问暖,周末一起回家,也会去医院探探黎根。

管铱在长大,靖驰牧还是忙,鲜少见到,容茉在家的时间稍多些,不过大部分时候也处理工作,闲下的时间都奉献给管铱。容莉近排去医院勤,家里花草没时间顾,枯了不少。管锌每周会浇浇水,枯黄的叶子都小心剪掉,照料了两周,枯木逢春。

可冬天还是会来。

黎根走了。

管锌的解剖课上了一半,靖岳到管锌学校接上他一起走的。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黎根不是病死的,他只是推开了一扇窗,风,便带走了他。

太突然,突然得都来不及让人准备点什么,可又要准备点什么呢?

2.

第一次去医院见黎根,管锌被靖岳一拐子别出来一声“姥爷”,黎根气有些不够,但强撑着笑,连连应。他们此前素未谋面,第一次见面便是在病房,第一次见面便是知道自己的外孙是在和一个男人恋爱,第一次见面即便是知道也没有含糊其辞,也没有语焉不详,别说鄙夷之色,连疑虑都不曾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