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倒是没忘记,永恩说起过他们住的那间房子闹鬼的故事,时有念想,或者,季永恩会如鬼魅般,随风潜入,等不到她的人,若能等到她的鬼也好,夜里,他静静坐在屋里,支着耳朵,搜索可能关于永恩的任何风吹草动,没等来永恩,倒是等来大舅子方逸文。
“你得马上搬走。”方逸文手上拿着一沓文件,“现在我是这间屋子的业主。”
有段时间,没好好跟方逸文聊天喝酒做运动看球赛了,再见面怎么会这样?光皱眉,“你说什么?”
文,“我是业主,请你搬走。”
他买这间破屋子干吗?光随即省悟,他是为了让他不好过,因为他失去唐意彼,所以,他也要他彻底失去季永恩,是这个意思吗?怒意在光眼里一点点凝结,他负气,“请你出去,有事找我律师。”光心里迅速琢磨,如果阿文真的是业主,必须要他离开的话,他好歹也得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屋子里的家具都带走才行,正思忖间,后脖颈一痛,光往后倒,阿文接住他,冲门外喊,“进来,赶紧搬,动作麻利点。”
待光清醒,是在自己家里,高床软枕,近午辰光,他晕了这么久?父母和老赵都在身边。这回光没失忆,问,“怎么回事?阿文呢?”
闵柔,“阿文把你送回来就走了,只说,他会把你的衣物找人送回来给你。”
衣物?当然不可以只把衣物送回来,那间房子里每件东西都不能丢。光开车,发疯样跑去自己和永恩的爱巢,可是该死的,阿文动作飞快,他变魔术般,整间都他妈搬空,所有的家具电器和植物,竟连片纸都没剩下。光觉得,阿文多数和他妈一样疯了。
他打电话给阿文,“滚出来。”
文断线,懒得说,也没法说。
光传简讯,“从此后,再不是兄弟,绝交!”
绝交,很幼稚,他们绝不了的。阿文收起手机,唇角一丝笑意,无奈极了。
有人敲办公室门,是祝秀婷。衣着休闲轻便,帆布鞋,牛仔夹克,无妆,剪了短发,看上去清爽又干练,与平素那个略带风情的OL女郎形象大相庭径。她送上辞呈,“工作都交接好了。”搓搓手掌,合十,真心实意地,“谢谢你的帮助和配合。”
“我没帮你什么。”文收下辞职信,“我妈洗黑钱的证据是你自己找到的。倒是我该谢谢你,为了帮我安排接替你工作的人员,拖延这么久才归队。”
祝秀婷,“没阻挠,就算是帮忙了。再说,我也为你添了很多麻烦。阿彼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阿文避过脸,对于这一点,他无法不介意。换话题,“重回警队很高兴吧?”
祝秀婷整张脸都亮起来,坦率而诚恳,点头,鸡啄米样,“做梦都会笑。不过,还是得先回警校,我是快毕业的时候从警校调出来接这个任务的,现在要回去再学习一段时间。”她无限憧憬,“我们领导答应我,等我从学校出来,就进我梦寐以求的刑警队。”她是真高兴,吐舌,调皮,“我很怕他们把我调去下片儿巡逻。”
文,“下片儿有那么糟吗?一样为人民服务,再说女孩子去刑警队,工作也很危险。”
“不怕危险,我们经过专业训练嘛……”祝秀婷话音未落,有人很没礼貌地推门而入,秀婷机警,跳起来挡在方逸文前面,手拍在桌上,抓住裁纸刀,动作之利落明敏,弹眼落睛,几乎吓住文少。
能未经通报不请自来,随便进这间办公室的人不多,阿文的那两个死党向来享此殊荣,虽然,他们并不常使用这项“特权”。可这次琛实在忍无可忍,他来质问阿文,“为何把阿光打昏?你把他房子里的东西弄哪儿去了?你想怎样?报复?为了他没把阿彼结婚的事情告诉你,及时通知你去机场?”
阿文坐在椅子里,不动,反问,“琛,你是这样看我的?”
总是风度翩翩的琛哥这回一反常态,再也顾不上自己的仪容风姿,他一把揪起椅子里的阿文,“你知道永恩对阿光有多重要,你怎么忍心对他这么做?”
文带点负气,“随你怎么想,我没解释。”
琛把阿文重重搡椅子里,冷然,“绝交!再不是兄弟。”根本没看祝秀婷一眼,旋风般摔门出去。
方逸文维持被搡进椅子里的那个姿势,再没动过。以前他不这样的,他身体里的任性暴躁和鲁莽冲动,都不允许他以这样的方式承受误解和委屈,现在,倦怠,对任何事。记得有一次,听永恩和阿彼一起聊武侠小说,提起东邪黄药师,玩笑,“那是高高手的人生吧,我们做不到啊,受委屈就得喊出来,被误解就要大声说,不然一定死的很惨嘛。”方逸文是高高手吗?不是,可现在他懒得喊,也懒得说,因为~~因为死得很惨不是个事儿了,他现在比死更难过,已经没什么能将他的热情重新激活,他有理由倦怠和懒惰。
祝秀婷给阿文倒了杯酒,站在他桌边,和他一起看大落地窗外的街景,灰蒙蒙的都市,没什么意思,她轻声,“为何这样?起码可以告诉乔景琛,那些旧家具,是永恩想要,没有那张床,她睡不好。”
阿文,“你知道?”
“你忘了我干哪行的。”
“告诉琛的话,瞒不了光多久,是永恩的意思。既然答应她,总得做到,我不想刺激她,再说她现在那么脆弱,也受不得刺激。”顿了顿,文有些迷茫的语气,“这些,都会过去的,早晚的问题。”阿彼呢?阿彼也会成为过去吗?阿文很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