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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魂记(96)

作者: 狐狸宝贝 阅读记录

“为了将功补过,我今日还贸然带着沈将军一起去地宫找乔泰,结果差点被霍京那个王八蛋给揍得半死……害得你给我的那个紫色瓷壶也不小心摔碎了……”

钟淳将自己桩桩件件的罪行筛豆子一般抖了出来,数了又数,确认自己已经尽数交代之后,才心虚地瞄了张鄜一眼:

“——那个……我先问一下,回去如果要收拾我,具体收拾得是哪一件?……”

话还未说完,覆在他腰上的那只大手使了劲,在犹未愈合的伤口上忍无可忍地一摁。

“………!!”

钟淳疼得差点又咳出一口血来,无形中意会到了丞相大人那不可言说的怒火,彻底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蔫蔫地把脑袋靠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变故发生在一刹那——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浑厚幽远的钟声,仿佛观音垂柳的滴露般声声漾开,在焚火佛殿中震起旷古久绝的回响——

张鄜面色剧变,猛地回头一看:

只见方才声息全无的僧陀们仿佛听见了某种无声的号召一般,纷纷直挺挺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几百几千个不同的人竟发出了同一种声音:

“南摩三满多母陀南嗡摩利支梭哈,南摩三满多母陀南嗡摩利支梭哈——”

“南摩三满多母陀南嗡摩利支梭哈————”

他原以为死生蛊的母蛊在那难陀护法身上,岂料母蛊之主竟是另有其人——

“……噗!!”

钟淳忽觉后背剧痛,整个人被重重甩在了那尊鬼子母佛像的脚下,被石板挤压得喷出一口血来。

他艰难地抬起头,但当望见眼前之景时,瞳孔却骤地一缩:

只见僧陀那闪着寒光的金环戒刀已然没入了张鄜的胸口!伤口迸出的鲜血正沿着刀背滚落着砸在地上,不一会儿便聚成了小滩的血泊。

“张鄜!!!”

钟淳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挣扎着要起身拔剑跑过去。

“站在原地别动!”

张鄜的声音依然如同往日般沉稳有力,带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而后他的声音放轻了一些:

“转过头,直到我让你回头为止。”

钟淳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但还是听话地将脑袋转了过去,泪眼朦胧地望着那尊双身鬼子母佛塑像,心却紧紧地揪成一团。

随后只听得一阵肢体断裂与刀剑相撞的声响,整个大殿竟又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中,连方才那突兀的钟声与心咒声都戛然而止了。

他等了好半晌,到底还是没忍住,悄悄地把头转了回去。

滔天火光中,张鄜的侧脸轮廓被光影映照得愈发深邃,苍白的脸上淌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猩红,沿着刀削般锋利的下颔线洇湿了衣领。

如果说先前朝堂上的他像一尊覆雪的佛像,周身带着冷清疏离的神圣。

那现下面色冷戾、双手浸血的他,更像是从地狱道中一步步踏莲而归的修罗,浑身散发着一股危险到了极致的美感。

钟淳移不开自己的目光,只看见张鄜的手臂上霎时腾起数道如虬般的青筋,斩白蛇剑泛着寒光,在臂上狠然一划,汩汩的鲜血顿时从剑口奔流而出——

佛殿中静了一瞬,随即便是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震颤!

数百个失了魂智的僧陀仿佛嗅见了什么摄人心魂的气息,远比方才听见钟声时还要激动百倍不止,戒刀上的金环发出“嗡嗡”颤鸣,齐齐向佛殿中心的张鄜俯身扑去。

钟淳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心口一窒,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张鄜留给他的那个拇指大小的瓷瓶:

那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至阴至毒之物的血!

……那是——张鄜的血!

……

“如你所愿,般若母苏醒了。”

海中的渔船上,一个黑衣黑面的人撑着伞立在雨中,望着远处深陷在火海中的无色天,也感受到了那无形中天塌地陷的动静。

“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张鄜引入局中,甚至牺牲了难陀与三千僧众,只是为了那一只小小的蛊虫?”

他身旁戴着青色金刚面具之人笑了笑:“那可不是‘小小的’蛊虫呢。”

“蛊是百虫之王,而般若母是九千九百九十九种蛊中的至毒,乃是我教中独一无二的至宝,奈何先前阴差阳错之下竟种到了张鄜身上。”

黑衣人道:“噢?按你这么说,这蛊一苏醒,张鄜不就必死无疑了?”

脸覆青色面具之人摇了摇头:“我倒希望如此,但这般若母属于情蛊的一种,中原人管它叫什么?‘有情痴’?名字取得倒是不错,真要致人于死地还需要费上不小的功夫,起码张鄜本人得有自寻死路的觉悟才行。”

黑衣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又不想出口询问什么是“自寻死路的觉悟”,只是紧紧抿着唇。

“但是今日此番能让般若母催动一次,这些人的牺牲起码还算有价值。”

那人勾唇笑了笑:“我满意得很——”

作者有话说:

扫黄的时候顺便禁了个毒除了个害,丞相真是正道的光!

第55章 雨锈(十三)

黑衣人道:“依你之言,般若母苏醒之后张鄜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催动此蛊的意义又在何处呢?”

那青色金刚面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趣啊。”

“有趣?”

“好比一头食过血开过荤的猛兽,为了躲避山下村民的追杀,躲进深山老林中清心寡欲地茹素了数十年,乍一日忽然在山上闻见一股诱人的肉香,你说这猛兽会不会馋的眼冒绿光、情难自制地将这块肉吞吃入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