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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与狗(22)

"妈,你真好!我也觉得应该这么做……"

他背着手跳过去,手一松,石子从手心滑落.

"这么想就对啦."搂着儿子往里面走,"人就是要有同情心."

"妈,我有点不明白呢.他都看不见,是怎么走过来的呀?"

"你没看见地上吗?那两条砖,凹凸特别大,和其他的花纹都不一样,就顺这个走,叫盲道,知道吗?这都是特别给残疾人弄的,还有,你见过一高一低的电话亭吗?那个就是给坐轮椅的人用的……"

母子俩谈论着走进去了.

盲人与狗(五)

我坐回沙发上,瞪着她们的背影冷笑.

"你怎么了?"刘湘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错了.这两天,我听到的对这孩子的评价,皮、疯、折腾、淘气……都不对,太避重就轻,没有这么简单……"

"那你说有多严重?"

"你不明白!我来那天,看见他欺负那条狗……"

我把目睹的一五一十说出来,听得刘湘表情严肃.

"真的?"

"千真万确.刚才他又在欺负人."这时又有琴声传来,似乎更加凄凉,"就是这个人,唉,他该拉《二泉映月》才对."

"你是说……"刘湘扭着眉头,极其哀伤.

"是呀,他就是那个瞎眼的乞丐.江汨利用他看不见,用石头砸他装钱的碗.他就以为有人扔硬币进去,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可是那罪魁祸首,一看他妈来,立刻装得比乖孩子还乖,还关心地问起残疾人保障来了.你……你怎么哭了?"

一腔怒火立刻烟消云散.

她抹抹眼睛:

"别说这个了,成吗?"

"成!咱们不说这个!"

"说点高兴的吧."她竭力地笑笑,"就说……嗯,你是怎么看待社会进步的?"

"社会进步?"话题怎么跳到这上面的?不过,既然她想说……"我也不知道呀,就是觉得整体上似乎在往好的方向走,不过途中好像丢掉了些非常重要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也说不清楚."

"我倒不这么想.不管外界发展到什么地步,从人的角度说,都一样,没有变化."

"我不明白."

"或者说本质不变,变的只是实现的途径."

"还是不懂."

"比如说,过去交通不发达,去什么地方大多得走,不方便是不方便,可是锻炼了身体.现在便利了,出了门下地铁,上了地面坐公车,走不了几步路.行路时间是缩短了,身体却因为这些安逸落下很多病.为了健康,省下的时间都要花在健身房里.健身房盈了利,通过上税交给国家,再投资建设这些花钱却省心的公共设施,如此循环起来了,虽然不知道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一套一套的呀……你瞬间反应出这么多东西?"

"不,这是老理论了,用在这儿而已."

"我都新鲜,你怎么琢磨出来的?"

"平时就琢磨呗,不琢磨干什么去呀?琢磨多了,也就琢磨出来了."

"你真挺能瞎想."我失笑.

"胡思乱想为快乐之本."眼泪干了,她的笑容恢复正常.

"那我倒想问问,你忽然问起社会进步,是怎么胡想过去的?"

"哦,刚才不是有一对母子穿过大厅吗?她们在说关于残疾人……所以我就联想到社会保障,社会福利,而且这类人性化的便利,多到都可以让人注意了,表示社会在进步呀……"

"然后又想到交通事业的发展也是社会进步的体现?我服了你了!"

"联想能力是我的特长呢.那会儿上学的时候,老师说我最大的缺点就是上课走神,因为她讲的一句话,我根据其中的一个点发散出去,就不知道跑到哪儿,经常远到收不回来."

"真的这么能联系?"

"随便的什么,都能想出好多."

"那好,找个东西让你试试."我看到接待台后面墙上挂的玻璃框,里面是……"营业执照,你能想到什么?"

"奖状!因为它们都是很受重视的东西,被主人镶好了挂起来,生怕别人看不见."

"然后呢?"

"当然是荣誉室,奖状要挂在里面嘛."

"有道理."我赞同地点头,"再继续."

"想到荣誉室里的其他东西,比如奖杯,锦旗什么的."

"下一个?"

"国画!"

"什么?这个可太跳跃了."我联系不上.

"你不觉得锦旗和国画其实很像吗?都是一个轴,可以把内容卷起来,一个吊绳……"

"好了好了,不再往下了."不然她会把全世界的东西都整理一遍,"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你,你都在出神,原来精神这么充实."

"你以为我整天想这些呀?那多没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

"想一些别的呀.其实,最有趣的课题是名字呢.外国人起名字,都是已经造好了,本来就有意义的词,可是中国人是先有姓,再往上凑字,所以经常和固定词撞车,产生歧义."声音变小,"不瞒你说,我偷偷地把这里的人都想过一遍呢."

"是吗?"同样小声,"说来听听."

"先说谁?"

"嗯……就我那位医生朋友吧."让你乱猜我们的关系,先拿你开刀.

"他嘛,名字取得很合适,只是有点女性化."

女性化?是了,"方擎岳"这名字从字面看,确实有些"力拔山兮"的豪迈,但读音却和"晴月"相同."晴月"可是彻底的女名呀!这么一想,不禁窃笑.

"我提醒你啊,你也就跟我说,千万别和别人说.他正仰慕着一位姑娘呢,你不能破坏人家形象啊."

"你担这个心呢?我也就能跟你说,其他人我谁都不认识,想说还说不出去呢.不过,听你的意思,这姑娘就在这儿?"

"你猜是谁?"我刹那间觉得我和刘湘非常熟稔,已经到了可以论人是非的程度.

"还用猜?其他都有家有口,再除去咱们俩,还剩下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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