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没,梅开言当然听过:“这毒取名自帐中香,也叫温柔香,十分恶毒。与合欢散不同,这东西发作时如若行房,必七窍流血,很多西域妇人以此用来防止男人不忠。”
李妍点头:“但这毒有个缺点,制作它必须用到的原材料只有西域有,而成品三天就会变质,飘出一股恶臭。再加从中毒到毒发,时间很久,最少要两个月,所以在大晋极为少见。”
说到这,梅开言是真的明白了:“他死于不可能在大晋中的毒。”
李妍点头:“没错。我推测应该他应该是出发来大晋之前中毒,然后依照他好色的本性,一定会死在路上。”
“这件事对于田女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人死在大晋,作为安抚,圣人也会多给一些银两来安抚,她要谈的通商一事也定然畅通无阻。而另一面,她就可以腾出一个位置,让自己的心腹上位,大权更加集中。”李妍缓缓摇着扇子,“再加上这个死法对于田国,对来尉迟家来说,是个巨大的丑闻。女王的侍妾死在别的女人的床上……这件事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偃旗息鼓,不予追究。”
“所以,梅楼主不用担心,安心做你的生意,使者这件事断不会有半点问题。”说到这里,李妍歪头冷笑一声,“你瞧瞧,青州府衙里那只老狐狸都不着急,屁股坐得那么稳,你急什么?哪天若是他被问罪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你竟称呼青州知州为老狐狸,你就不怕他知道?”
压在心头好几天的大石头可算是解决了,梅开言话音轻松了不少。
“他知道又如何?”李妍笑着说,“知道了更好,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问他,尤其想问他是怎么得到我母亲的遗物,还放在一具无头尸体的手掌心里。”
这事情梅开言知道,但见李妍几个月都没有动静,还以为她不在意。
“你是没抓到狐狸尾巴,所以在等待时机?”他蹙眉问。
“必然啊。”李妍站起身,“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彼此手里的底牌都很清楚,可是面对府衙,那张牌随时都可能会变成杀身之祸,我如果没有他的把柄,就没办法正面与他对峙。”
“倒是奇了。”梅开言难得笑了,“千门善赌,百赌百胜,怎么这一代的千门正将,做起事情束手束脚,有些怂兮兮的呢?”
李妍望着他,缓缓踱步上前。
她抬着头,目光清冷,气质如兰:“梅楼主一想到朝廷知晓女宅里死了于田使者后,整个黑市便会生灵涂炭,无数人又将无家可归。他们大多半生刀尖舔了血,除了在黑市里接榜干活,做点零工小买卖,没有其他本事。假若黑市没了,他们为了活下去,只能重操旧业,提着刀,拿着棍子打家劫舍……”
“思及此,梅楼主便不敢赌,硬是咬着牙,摒弃江湖道义,不惜用欧阳家秘册悬赏一事为鱼饵,将我千门李氏扯进这一潭浑水里。”
她将扇子背在身后,捻着扇柄转了好几圈。
“李妍不才,身后也有几百家庭,六百余人性命,也还背负着父亲奋斗一生换来的白衣卿相的声名。”她摇头,“我更是不能赌。”
第125章 你怕什么
梅开言微微怔住。
他虽然没见过李妍几次,但也经常听人说起她。
说她是市井女子,身上带着痞气。
说她手腕不俗,若是得了她的便宜,她定是要从别处几倍找补回来的。
在梅开言心中,这样的评价也就是个寻常小姑娘而已。
直到这两次亲眼所见,他才意识到自己真是狭隘了。
他望着李妍,忽然问:“……李庄主明明心怀天下人,怎么会甘心呆在小小青州,不再往前走半步?”
李妍愣下。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显然把她问懵了。
她摇头,不回应,只伸出手讨要:“说好了破案后给我悬赏人的确切消息,梅楼主不会是准备忽悠我,所以在这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吧?”
梅开言哈哈笑了,他招手示意一旁的老仆:“把盒子拿来。”
老仆颔首,退了几步,转身离开。
他这才目露欣赏地望着李妍:“我说的是真心话,江湖几十年,我也算阅人无数。李庄主看似踏踏实实在青州过这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可这段时间所作所为,都不像是安于田园的样子。”
“我……”李妍想辩驳。
不是她不想,是她倒霉,劫错了人,还把人打失忆。
现在时间久了,陆陆续续来找沈寒舟的人多了,她这谎言越说越大,停不下来。
可梅开言竖着手掌,打断了她的话。
他意味深长道:“以千门手段,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李庄主都应该有百种方式顺利脱身。不管你要说什么原因,其实都是借口。”
庭院中萤火虫悠然飞过,长明灯的昏黄光线,将石亭笼罩当中。
李妍仰着头,目光缓缓落在一旁盛放的桃树上。
月色诡秘,将桃树染出奇异的幽兰色泽。
她没话反驳。
如果现在飞龙山庄的“李庄主”不是她,而是李清风的话……
以他的手腕才智,别说百种,千种万种都不在话下。
可她是李妍。
千门三十六天局和七十二地局,她用不出李清风那鬼斧神工一般的能力。
李妍落寞浅笑,伸手戳了下眼前飞舞的萤火虫。
“李妍只是个女子,如今所作所为,已经是自己的极限。”她坦言,“天下偌大,仗剑侠行,大济苍生,到底只是个理想,世间有那么多有天赋,有家世,有能力的人,哪个不比我这土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