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退出去半步,呲牙咧嘴看向曹切。
他乐呵呵冲着车里喊:“此行就拜托沈账房了,可别让大小姐饮酒,令我们担心。”
沈寒舟挑起身侧车帘,浅声道:“曹大掌柜放心。”
“你们俩这有点过分了。”李妍指着海西楼匾额旁飞龙商行的金字小招牌,“我才是正主好不好?”
话虽如此,可看着沈寒舟根本不准备下车的样子,她顾及时间,便叹口气,老老实实坐在他对面。
“于北。”李妍敲两下车壁,无语道,“走吧。”
三个时辰,有大半时间,马车都行驶在了无人迹的葱郁之中。
两侧青山绿水,鸟鸣清脆,时不时听得到清泉石上作响,奔流而下的哗哗声。
在山谷中,沿着如丝绸缎带一般的悠然小路往西而行,李妍终是从这几日的疲惫里挤出休息的时间,在马车上沉沉睡过去。
醒来时,身上盖着一件白衣,天边已经布满火烧云,马车出了林子,正行驶在一片田间。
李妍在长椅上躺到后背僵硬,她抱着那件外衣坐起来。
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的沈寒舟,这才睁开眼睛。
“还有些路程,可以再睡会儿。”他柔声道,背对夕阳,轮廓镶了一层金色耀眼的边。
李妍扶着腰坐正身子,摇头:“得醒醒神。”
她们是去查案子的,不是去散心游玩的。
沈寒舟自然也明白,便帮她梳理:“宁氏在柳河县的案子全貌我们已经知道了,你怎么想?”
李妍揉着额角,歪着身子伸懒腰:“还怎么想,和你想的一样。她用狼牙棒打伤陈员外家的少爷,到案之后只得了区区一个墨刑,多稀奇啊。”
“奴籍什么地位?就算根本不报官,直接把她杀掉都不奇怪,却给了她一个墨刑。”李妍语气稀松平常,言语间却充满了不可思议,“如果说陈家是有慈悲心肠,有心放过她,那他家少爷一开始就不会把人追到那种,退无可退只能硬碰硬的田地。”
她活动着脖子和手肘,肯定道:“所以这案子的关键,应该就在陈家身上了。”
在大晋,员外只用于称呼家底雄厚的地主豪绅,这些人或是经商起家,或是为官之人的后辈,支脉。
往往土地田产众多,不缺银子,和当地的官员也大多交好。
“查起来不方便,背后有可能牵扯甚广。”沈寒舟坦言。
“怕什么。”李妍侧身往一眼蜿蜒延伸的前路,“难不成他们还敢对我出手不成。”
第20章 待客之道
一语成谶。
马车距离柳河还有三里地,于北猛扯缰绳强行停下马车。
李妍在车内一个摇摆,差点摔地上。
“大小姐,前面不对劲,有十几个壮汉拦路,像是劫道的,正往我们这来。”
他说完,快步跑到车后,撩开帘子,打开箱子,掏出几样武器,插满了袖带和腿带。
李妍探头望了一眼,沉了面颊。
十几个人,看身段步伐不像是江湖人,像是正经的山野歹徒。
她转身吩咐于北:“你听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保护好沈账房,他在你在,他亡你亡。”
“不可!”沈寒舟一把抓住李妍手腕,“李妍,你别任性。”
他从未如此强硬,目光灼灼,直直盯着李妍的双眼。
车下于北没有接话,拱手道:“属下听令。”
说完,一溜烟上了树,先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沈寒舟没松手,眉眼间涌上一股愠色:“你什么意思?”
想来是真的气住,声音都严厉起来。
李妍弯腰从箱子里抽出一把短刀,递给他:“拿着。”
沈寒舟愣了下。
“快拿着,防身用。”她催促。
沈寒舟抿嘴,神情抗拒。
“啧!”她声音高了,“沈寒舟!你一个没见过血的书生,还想在这时候逞英雄不成?!”
“我!”沈寒舟话刚起头,李妍扯开他的衣襟,把短刀强行塞进他怀里,“拿着!”
说完,就听马车外响起吼声:“马车上的人都下来!晚了就别怪我们兄弟几个不客气了!”
李妍没吭声,她神情淡定,转身就要下去。
却见沈寒舟猛然挡在她身前,冷言:“你才是飞龙山庄的当家人。”
说完,转身先一步下了车。
“哟!是个白面书生啊!”马车外一众人起哄。
李妍怕他乱来,赶紧追着跳下来,还没站稳,就又听见一句:“这盘儿倒是挺亮,拿得出手。(长得漂亮,卖得出去。)”
盘儿?
她怔了下,黑话?
沈寒舟听不懂,挡在李妍身前,从袖兜里掏出一包碎银,冷着脸问:“要银子?”
却见一众人手持长刀,哈哈大笑,根本没人理会他。
李妍凑在他身后,轻声说:“我来。”
她清了下嗓子:“几位万万,你们是吃哪家饭,从哪个口子来的?”
笑声渐渐散了,十几道差异的目光投向李妍。
李妍瞧得出来,这里面真正的江湖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方才开口吆喝的瘦子,还一个就是瘦子身边许久不言,但明显是头目的胖子。
那瘦子神情错愕,先看了胖子一眼,见他没有反应,这才上前一步,拍着胸口接话:“西北望,昆仑万丈!层层雪,不老冰!”
是正宗的江湖黑话了。
这种语言只在帮派之间流传使用,不是正经江湖人,根本听不懂。
比如沈寒舟,虽然面上没动,却根本接不上话茬,完全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李妍轻轻拍了他肩头两下,示意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