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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8)

这种记挂,可以是恨,也可以是爱……总归它们由一股极强的执念指引。

骤然间,人间白日洒落,行走在山川间的绝色女子一袭青色衣裙,她脚下蜿蜒的山峦从高空望去,呈卧龙之形,那卧龙的龙头处便是人间皇脉的中心,每一位皇家子嗣都要前去祭拜。

在这一瞬间,青色衣裙的女子感觉到虚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她,那冰冷仇恨目光仿佛毒蛇的獠牙,白日里惊出一身冷汗。

“系统——”她呼唤自己贴身的伙伴,汗水已浸透衣裳。

她不知道,仅仅是窥视人间的这一眼对谢翾来说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人间的日光是真正的阳光,而非酆都白日里那雾蒙蒙的光亮。

这日光落在她身上,竟将她的魂体灼烧出一个个斑驳的大洞,蚀骨穿心的灼痛传遍全身,谢翾疼得蜷缩起了自己的身体。

她知道自己会这样,但她一定要看那一眼!

谢翾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痛苦中不断坠落,仿佛掉进无底的深渊,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绝望,只是任由自己往下坠,并未抱丝毫有人将她拽上岸的希望。

“蒋子文——”谢翾意识恍惚间,带着薄怒的声音响彻孽镜台上的虚空,如神罚降临,浩大辽阔,整个酆都,也只有他才敢直呼秦广王的真名。

一道疏朗的青色光芒一闪而过,凤洵执剑飞身而下,将在虚空里下坠的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第5章 第五刀

谢翾的意识已经被那一眼带来的日光灼烧侵蚀得几乎崩溃,就像她还活着的时候……每每她步入阳光都要被那明媚的光亮伤害。

她感觉有人在抱着自己,横在腰间的手臂有力坚定,但这在她模糊的意识里被异化成绑缚她的锁链。

不要……不要!就算死在阳光下,她也不要再被抓回去囚禁在黑暗里!

谢翾用力抓着凤洵的手臂,将之死死往下拉,她的小臂与手背上都是被阳光灼烧的痕迹,只有穿着凤洵赠给她衣裳的部分魂体还是完好的,但人间日光的的侵蚀像是病毒,不断从伤处往更深处延伸着。

凤洵感受到了她反抗的力道,他的薄唇紧抿,视线从孽镜台上闪烁的白光掠过,一丝惊讶从眼里一闪而过。

他这才发现谢翾的灵魂竟然在孽镜台的审判下保持了无罪,最开始他的想法也与秦广王一样,认为谢翾生前可能做了许多恶事——或许她不是自愿的,但她应当是做了。

但孽镜台告诉她,谢翾的灵魂是无罪的。

谢翾的反抗让他没能再继续思考下去,他不能松开她,谢翾此时的魂体正因为自己意识层面的坠落而溃散,他若松开她,现在她的魂体会直接崩散——她不是被什么真正的东西击碎了,而是她自己的意识开始毁灭。

脱离了□□的灵魂就是如此脆弱,心念一动就会让魂体受损,面对这样的情况,凤洵也只能尽量放松自己护身的屏障,让自己更加平等地去接近谢翾,这样代表着他不像之前一般强大坚不可摧。

谢翾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扯开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微垂的眼睫下戾气陡升,她侧过头,还是用了最原始的攻击方式,咬上了他的大臂。

这一会,她嗅到了浓浓的血腥气,齿端隔着衣物咬开血肉,温暖的血液流淌在舌尖,与她咬死的那条蛇不一样,他的血液是热的。

她确实不熟悉血的味道,霎时间,反胃的感觉涌上喉头,谢翾攀着他的手臂剧烈咳嗽,此时此刻,在她的意识松懈下,属于神族的血液与她的身体接触,竟然开始不由分说地治疗她的魂体,所有被烈日灼伤的痕迹都开始慢慢愈合。

凤洵的眉头被疼得微蹙,他感觉到谢翾意识的坠落终于开始停止,与此同时,他大臂上被咬得鲜血淋漓的伤口开始消失,他方才虽然卸下防御,真被她伤到了,但也可以马上恢复。恢复之后,他低眸观察着软倒在他怀里的谢翾,慈悲的视线掠过她面上的每一道伤痕。

他想,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谢翾意识再次清醒,睁开眼之后便撞见凤洵低着眸的柔和视线,她眯起眼,昏迷前的记忆已经模糊,她想不起来孽镜台被人间阳光照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了。她的记性一贯很差,有的时候,她不需要有太好的记忆力,才能把曾经受过的痛苦忘记。

凤洵没说自己被她咬伤的事情,他只是将桌上的热水递给她,说话的声线轻缓有力:“是病?”

这两个字仿佛触及什么禁忌,谢翾死死盯着他,沉默如寂寂深潭,如刀的视线似乎想要剖开他的头颅去窥探他的意识。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谢翾扭过头去,一言不发,她没接这杯热水。

“生前不能接触阳光,所以死后你也觉得自己应该害怕阳光,人间的光只是幻影,它却可以攻击你的意识,因为你觉得它是危险的,它会伤害你。”凤洵三言两语便道出了谢翾的秘密。

“所以,是病吗?”他倾身,又问谢翾,关切的眼神与他面上的狰狞鬼首面具形成怪异的对比。

“我怎么知道?”为了将他那执着黏着自己的视线甩开,谢翾提高了声喊道,“我死了,我是鬼,我害怕阳光不是正常的吗?”

她在嘴硬否认自己的过去,但凤洵已抬手触了触她的衣角,动作轻柔:“你忘了你穿着什么了?”

“衣服啊。”谢翾自忖她已经不是那个刚被捞上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恶鬼了。

凤洵:“……”这是我的尾巴毛!

罢了,他无奈叹气:“它可以护着你不受外界侵害,就算你现在去人间走一遭,也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在它的保护下伤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