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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爱相杀(出书版)(56)

裕安聚精会神地看著陶山,他点点头。

陶山的手落到他胸膛,「最重要的,是这里。」

裕安体会著自己的心脏在陶山手下跳动,似乎明白、又似乎不太明白陶山的话是什麽意思。

「你以後就会明白。」

相爱相杀 第十六章

陶山告诉他最重要的是他的心里,告诉他他以後就会明白那句话是什麽含意。

他现在确实明白了。

方裕安看著孟森,「森哥,我现在明白了。」他用手紧紧按在自己胸口,「我明白陶叔那时候为什麽说最重要的是这里。」

四年来,他从刚开始的提心吊胆,到後来的日渐圆滑,到现在的挣扎和怀疑。

「你以为我不难受吗,我这里这几个月以来就没有安稳过。我爸妈、我弟弟就在这里头。我当时在他们墓前发誓,总有一天会替他们报仇。」

但关路可也慢慢地进去了那里头,像孟森这样的兄弟也进去了里头,还有关黛安。

孟森不再说话,他甚至有点不忍心继续看方裕安的脸。

方裕安沈默了一会儿,继续说,「从那天开始,陶叔叔就开始教我。」

陶山不仅教他功夫,还教他怎麽学会观察人。

别人的童年是怎麽过的,方裕安知道,因为他十四岁之前就是那麽过的,父母宠爱,家庭幸福,还有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婴儿是全家的宝贝。

但他随後过的日子,是别人很难体会的。

记忆训练、体能训练、长跑、近身格斗、枪法、认识各种枪枝、学会辨别毒品,还要和街头的古惑仔学习他们的行为方式、说话方式。

他就那麽过了十年,直到最终从警校毕业,直到开始卧底。

从卧底那天开始,中央警署的档案里就没有了方裕安这个名字,薪资系统里也没有他的信息,任何人打电话来询问有关方裕安的情况,得到的答案都将是警署内没有这个人。

他的所有数据都将保存在警署一个特别的系统里,除了他的联络人知情,他在警署内可以算得上是就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叫曾易明,有偷盗前科,刚刚刑满释放的男人;父母双亡,自小在孤儿院长大。

「那些有关曾易明的资料是假的,可也不全是假的,至少我是孤儿这个就是真的。」方裕安开口说。

「你成了孤儿也不是关少的错,你就算要报仇,该想的该做的也应该是怎麽把二爷……关思修送去赤柱!」

「我一开始卧底的对象并不是关家,是在乔家,是路可他自己把我从乔家要过来的。」方裕安想起他和关路可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嘴角扯起来,苦笑了一下,「我不是针对他,从来都不是。」

孟森想想,四年前的确是这样,关路可当时把人要过来之後还故意扔在了一边,关勘农回来之後还说过要让「曾易明」回去乔家。

也许真的有老天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

孟森看著他,想想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一切,想想他和关路可,也不知道该说什麽。

「操他老母!」孟森狠狠地在方向盘上砸了一下,不知道在骂谁。

雨渐渐小了。

孟森发动车子往前开,方裕安也不问。走到路口时,孟森停下停了很久,而後一咬牙往右转向,车子远离了关思修的别墅方向,开往市区。

把方裕安放下车时,孟森头也没有回地一踩油门飞快地离去了。

方裕安看著离开的孟森,却没有上楼。

他沿著路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进去一个酒吧。

坐在吧台前,方裕安不停地喝著酒,却什麽滋味都品不出。

不记得是什麽时候离开了酒吧,也不记得怎麽回的家,他进门之後就趴到了床上,一动不动。

似睡似醒,黑黑白白的景象杂乱无章地进了脑海又出去,但究竟是什麽却无法分清,只记得关路可最後一句话,「还有爱情……」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射入室内时,方裕安被刺眼的阳光唤醒。

睁开眼,看著窗外明亮如旧的阳光、清澈湛蓝的天空,毫无预兆地,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中涌出,世界变得一片模糊。

他转了个身,双手紧紧地抱著被子,脸埋在枕头里,呜咽声沈闷低哑、断断续续的在房间里似有如无地响起,像受伤的野兽。

昏昏沈沈地睡著再醒来,醒来又睡著,再也睡不著的时候,他起床,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洗脸刷牙。

剃须泡抹在脸上,锋利的剃刀沿著脸颊滑过,方裕安手一滑,脸颊被划开了一个小口子。

他对著镜子里的自己,发愣了半天。

回去警局的时候,所有人都表情古怪地看著他,方裕安无心理会,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刚坐下,有同事敲门提醒他,「刘警司要见你。」

进了刘警司的办公室,方裕安坐到刘警司对面,等著刘警司开口。

刘警司看著他,过了很久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问他,「你前天晚上在哪里?」

「在一个酒吧。」

「哪一家?」

「……不记得。」

「後来呢?」

「回家了。」

「有人看到你什麽时候回到家吗?」

方裕安认真地回想,最後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有。」

「昨天呢?」

「在家,睡觉。」方裕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什麽要问这些?」

刘警司审视似的看著他,过了很久才回答他,「关路可死了,死亡时间前天夜里到昨天凌晨。」

方裕安只觉得大脑「轰」地一下被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