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着胸口喷血，“不是……”
全身疼得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黑熊的爪子却越举越高。我绝望地闭起眼睛。只要它再拍那么一下，我这辈子就算交代过去了。
“不是他，嘶嘶——”
听到熟悉的嘶嘶声，我忍不住睁开了眼。
“小青？”黑熊纳闷地收起爪子，“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我愣了片刻，才意识到黑熊说的“小青”正是我抓回来的那条青蛇。这时它歪歪扭扭地爬到我胸口，对着黑熊的爪子抬起头：“不是他干的。昨晚我以为是他，伏击在半路咬了他。我学过一点噬心咒，如果有人在中了我的毒之后撒谎，就会当场心痛至死——可是他现在不是还好好的？”
黑熊不信：“真的？你再咬他一口给我瞧瞧。”
我用力抬头，“喂，不要——啊——”
青蛇一口咬在我的手腕上，黑熊恶狠狠地问：“你再说一遍，七桥镇后山上的妖是不是你杀的？”
我疼得两眼飙泪，“不是！”
一时间大妖小妖全都聚拢过来，五颜六色的眼睛齐齐盯着我。大大小小的妖怪压在我身上，我既不能割腕放血，也不能起身拿药。蛇毒很快传遍全身，眼前一片模糊，连知觉也慢慢消失了。
最后的记忆里，我突然飞了起来，飞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腾云驾雾。
黑暗之中，我忽然听到了一阵笛声。
月亮高挂在树梢上，月影又被淙淙的流水打碎。而笛声正是从河水的另一端传过来，悠扬清越，响遏行云。
我来不及思考，追着笛声飞奔过去。我看到有个人背对着我静静地立在一座石桥上。那人身形挺拔，衣带飘飞，一派仙风道骨。
他把一支竹笛举在唇边闭目吹奏。
“师父！”
我从冰凉的石板地上猛地坐起。有只小脑袋在我眼前晃了晃，“醒了？”
我本能地伸手一抓一扔，把它扔到了河里。再看看周围——月亮刚从天边升起；前面果然有座石桥。
而师父已经不见了。
我瘫坐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3章 【叁】
回想起自己刚被蛇咬过，我抬起手腕，却发现那两个牙洞已经在愈合，上面还残留着些不知名的药渣。
青蛇湿漉漉地从水里爬出来，啪啪啪地甩出一串水珠，“喂，你们人类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吗？”
“你……救我？”
我站起来，茫然四顾。
月下的大地上笼罩着一层薄雾，风凉水冷，草木凄凄。这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似乎已经离那座小城很远了。
我反问它：“为什么救我？现在你相信你的那些妖怪朋友不是我杀的了？”
小青用尾巴指了指我的腰间，“我的噬心咒用来测谎还是有点儿用的。更何况……还有那只笛子。”
我惊得顿住了脚步，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插在腰间的笛子。
它的名字叫“幽兰”，是我师父收妖的法器。
“你……居然知道这只笛子？”
小青哼了一声：“整个妖界都知道捉妖师里有个绝对不杀生的奇葩，他喜欢吹一只刻着兰花的笛子——原来是你，嘶嘶！”
我：“……”
未免被它再咬一口，我决定暂时保持沉默。
小青说的这个奇葩，当然是我师父云少君。
师父年轻的时候受过居士戒，吃素，不杀生。他去捉妖的时候，总是以法力吹奏伏魔曲令妖魔深眠，然后就近找个山洞或者深潭把它们封印起来。师父说，这样就能让它们好好修炼，化解戾气，变成人畜无害的好妖。
他大概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栽在了妖怪的手上。
那是一条巨大的蛇妖。它通身雪白，身体足有四五丈长，脑袋足有半个人高。它出现的时候师父看起来很是震惊，虽然抽出了笛子，却忘了吹伏魔曲。
蛇妖盯着师父看了片刻，然后张开了血盆大口，老实不客气地把他叼了起来，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发狂地在周围找了大半个月，却只找到了落在草丛里的幽兰。
他大概早就变成了那蛇妖果腹的食物了吧？不然何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后来我时常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师父身上明明带着一把其威力足可斩妖除魔的利剑，他只要拔剑刺穿白蛇的眼珠，也许就不至于落得个葬身蛇腹的下场。
但是他没有。
“嘶，你总要想办法查清楚是谁干的吧？难不成要这样一辈子被妖界追杀？”
脑袋突突地疼了起来。这还真是个大问题。查当然是必须查的，可是我该从何查起？
“你呢，现在你也不想杀我报仇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跟着你，嘶嘶！”小青理直气壮，“我只要跟着你，等到你找到真正的凶手的时候我就可以给朋友们报仇啦，嘶嘶！”
我：“……”
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点幽幽的光，在河面上飘荡着越来越近。小青突然缠住了我的脚，“我知道我们应该去哪里了。你看——”
原来是几个小妖提着灯坐在一只硕大无朋的乌龟背上。那乌龟慢悠悠地逆流而上，妖灯随波闪动，仿佛夜空中的萤火。
小青说：“我们搭个顺风船。”不等我反对，它一蹦蹦到了桥栏上，“嘶嘶，乌龟！停一停！”
乌龟在桥下停住。我战战兢兢地从河岸边爬到它背上，而小青则直接从桥栏上跳了下来。龟背上居然宽阔得很，我们坐在一只豪猪和一只猴子中间，身后还有只野猫在咕噜噜地打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