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好几个开场白,都觉得不行。
想过要不算了,不说了,心里却又像有什么堵着一般,很不舒服。
桑枝正思考着的时候,一罐刚打开拉环的可乐出现在她眼前。
冰镇过后的可乐被放在岛台桌面上,罐口冒着冷冽白气,可乐特有的清爽甜香漂浮在半空。
她怔怔抬眸,看到薄叙站在对面,低垂着眼,在看她。
薄叙拉过岛台前摆放的高脚凳,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将可乐罐推动到桑枝手边,同时出声问她:“一个下午了,你在想什么?”
“啊……”桑枝面露心虚,眨了眨眼,手指拢住可乐罐的罐身,“我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明显。”
薄叙从早上洗完澡后就看出了桑枝的心不在焉。
她有心事的时候,就算不想表现,但是平时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是会似有若无地暗示。
他本来想着等桑枝自己说,刚才见她一直坐在这里愁着张脸,他不忍心,还是决定自己先问。
“是出什么事了吗?”
既然已经被薄叙看出来,桑枝也就不再犹豫,直接跟他说:“上午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
俞思乔的身份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也不是很重要,桑枝干脆就含糊地用“朋友”两个字代替:“是梁沉的朋友打来的。”
薄叙平静的眼眸因“梁沉”两个字而略微变化,他好像能预料到桑枝下面要说的话。
他们之间怎么好像永远都绕不过这个名字。
薄叙不着痕迹地掩着情绪,喉头轻动,问:“他的朋友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梁沉的妈妈去世了。”
稍作停顿后,薄叙的声音不见起伏,说道:“是么。”
桑枝本来以为薄叙会惊讶,却见他反应平淡,忽而想到他和梁沉是微信的点赞之交,不免问:“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
“我以为你不知道,都没听你说过。”
在薄叙沉默的时候,桑枝抿抿唇,自顾自地说:“他朋友说他现在的状态很差,希望我能帮忙去劝一下。”
桑枝没注意到薄叙不甚明显的情绪变化,光回想着俞思乔在电话里说的。
俞思乔的原话是,梁沉自从妈妈去世后,状态非常差,整天把自己关着,不说话不出门更不怎么吃东西。
家里人很担心,谁劝都没用。
桑枝心里明白,如果情况没有那么糟糕,俞思乔不可能找到她的号码,给她打这个电话。
估计他们是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
“你担心他?”
薄叙出声,声线清冽,听着与平常无异,微垂的眼皮半遮着眼底黑寂的光。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喉咙像有一根鱼刺卡在那,堵在他发声的位置,陡生晦涩不明的情绪。
桑枝没有第一时间否认,她不想撒谎。
虽然她与梁沉已经分手,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但是作为曾经认识的人,她确实会有几分担心。
这只是比普通朋友程度还低的担心,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我不知道他状态到底怎么样,但是他朋友这样找到我,应该就说明他妈妈去世对他打击很大,他一时走不出来——”
“所以,你要去劝他吗?”
薄叙的眸光又冷又静,内心里所有的卑微和不安无处藏匿,他下颌微绷,问桑枝:“你会和他重新在一起吗?”
桑枝被问得愣滞住,眼睫眨动:“怎……怎么可能,我已经和你结婚了呀。”
“那如果没结婚呢?如果没有结婚,你会再次选择他吗?”
“他朋友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当时他和你分手是被他妈妈逼的,是迫不得以?”
桑枝表情发怔,愣愣听完薄叙不见情绪起伏地说完这些话,半晌之后才有所反应。
“你的意思是……梁沉是因为他妈妈的原因才跟我分手?”
她从来不知道梁沉跟她分手的原因,更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从薄叙这里知道。
不对,薄叙为什么会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薄叙沉默着,眼睫微抬,与桑枝对上目光。
黑沉的眼底有光影窸窣跳动,像他的心跳脉搏,一寸一寸,牵扯着他的心。
分手的原因,他一开始是猜的。
后来确定,是上次见面,听梁沉说的。
薄叙知道,他不应该告诉桑枝。
她知道真相,知道当时的迫不得已,内心怎么可能不会有波动。
“我不知道。”薄叙说,“你想知道具体原因,你去问他。”
他从高脚椅上下来,站直身体,不再正视桑枝的目光,说道:“你想过去,我送你。”
“……?”
桑枝脑袋发懵。
他说什么?
送她?
“薄叙,你什么意思?你送我去见前男友?”
桑枝忽然被气笑,咻一下松开握着可乐罐的手指,紧紧瞪着薄叙不露声色的脸。
“你听我把话说完了吗?我没答应过去劝他,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用什么身份去劝?我只是觉得心里过不去,想跟你说说,我确实会担心他状态不好出什么事,可那也是人之常情吧?我又不是什么冷血的人——”
“你竟然要主动送我过去?你就这么大方吗?”
桑枝越说越气,哪有人要把自己老婆往前男友那边送的?
薄叙只是想遵从桑枝的意愿,不想让她因为自己为难。
失去亲人的痛苦他能懂,此刻梁沉的悲痛他可以理解,所以就算桑枝想去,他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他也会让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