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后方是溪流,已无退路,她只得躲在石堆之后,好让秦澍和侍卫们专心反攻。
双方厮杀中各有死伤,血腥气弥林间。
宋鸣珂探头探脑,虽被闪亮溅飞的寒光晃花了眼,仍能瞧出余下的十四五人,除去出类拔萃的秦澍,余人实力不相伯仲。
确认她暂时安全,秦澍专注杀敌,长刀呼啸破刃,连伤两人。
待砍向第三名刺客时,那人闪身而避,蒙脸布被劲风带落,露出一张狰狞面目。
秦澍瞳孔扩张,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似是对此人有印象,刀法有须臾凝滞,并未下狠手。
又斗了七八招,没想到那人莫名脚下一滑,直撞在他的刀刃上,当场被对胸穿透!
这下变故使人大惊失色,连秦澍本人也傻了眼。
抽出长刀时,血溅得满地都是,他神情漫过三分恻隐,三分疑虑,顾不上别的,又与其他侍卫联手对抗负隅顽抗者。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又如像半生漫长,秦澍武功高强,指挥得当,已歼灭绝大多数的刺客,其余重伤的、被逮住的、无法动弹的……均遭扣压。
宋鸣珂长长舒了口气,确认己方获胜,再无大碍,她极力压抑着战战兢兢之感,慢吞吞从石堆后挪步行出。
无奈她蹲得腿脚发麻,没走两步,鞋子恰好踩在泥巴上,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一翻,“扑通”一声,落入溪流中。
“……!”
秦澍和一众侍卫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惊、呆、了!
大伙儿抢上前,试图拽她一把,已然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这位九五至尊的皇帝“啊啊啊”尖叫着,四脚朝天,摔出一坨巨大的水花。
欸……真不知该给出什么样的表情。
第七十二章 ...
宋鸣珂觉得,这辈子若再死一回,大概是蠢死的。
作为皇帝,有着“狩猎时中瘴气摔落马下”、“赶路时睡着被抛出马车”,以及“躲过刺客的追杀后自己掉入溪涧”的三大光辉事迹……再如何努力扬立君威,也会劈劈啪啪掉一地。
溪流原本清浅多石,还好前几日下过大雨,水位暴涨,加上她站得不高,掉落时没磕伤。
只是那一身兰叶纹月白长袍,基本湿了个透。
偏淡蓝的浅色缎子,入水后不至于太通透,然而,湿衣粘在身上,长久以来遮掩的曲线,怕是要暴露!
众侍卫顾不上处理刺客,纷纷涌来救援:“陛下!陛下没事吧?”
宋鸣珂正要张口命他们退开,秦澍已然下令:“甲队没受伤的,立即接应其他宫人和内侍官,追回马车,寻找圣上的替换衣物!阿正,速带人救治伤员!你们仨留下,清理战场!
天底下哪有先救伤员、宫人和内侍,而把皇帝丢在水中的道理?
众人不敢动弹,迟疑开口:“陛下……”
“这有我!”秦澍语气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可是……”
“朕没事,”宋鸣珂发话,“都去吧!”
“是!”其他人应声退下。
“陛下没伤着吧?”秦澍挪至溪边,伸手拉她时,两眼紧闭,像是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霎时间,宋鸣珂心底一片澄明——他……竟然看出来了?
宋鸣珂笨拙爬起,衣袍湿答答的紧贴身体,被层层缠绕的胸口、纤细的腰肢、窈窕的臀腿线条皆显露无遗。
霎时间,她双手都不知该捂哪儿。
秦澍压根没往她的方向望一眼,自她离水的那一刻,当即扭头侧身,三两下子除下外袍,直接罩向她:“风大……您先披一下。”
宋鸣珂颊畔如烧,顾不得别的,趁没人注意,胡乱往身上一套。
“秦副指挥使,”她压下惊羞,沉声道,“今日之事,及朕的所有事,不得对任何人泄露。”
她说得含糊,意在看秦澍的应对。
“……是。”秦澍低下头,脸上闪过难堪之色。
他半句没多问,显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宋鸣珂心中的惶恐如浪潮汹涌。
她提拔秦澍至御前,一是他本领高强,少有敌手;二则前世他于她有恩,她一心想报答;三来他是霍家兄弟的师兄,相互有照应。
但……她从未忘记霍睿言的提醒——秦澍来京另有要务,甚至急于南下,后听闻皇帝指名让他参加武举考试,才搬入定远侯府居住。
观察至今,他背后隶属于何方势力,尚不得知。
恐惧感如蛇伏进宋鸣珂的内心深处,激起她浑身鸡皮疙瘩,幸好她周身湿透,能让人误以为她的颤抖源自寒冷。
“你,从何得知?”她冷声发问,俨然是君主的威严口吻,再无息日的温和亲切。
秦澍眸光瞬即暗淡了几分,审慎环顾四周。
扫向地上横七竖八躺的刺客和侍卫时,他长眉一挑,悄声道:“陛下,请借一步说话。”
宋鸣珂尚在犹豫,却听秦澍苦笑道:“我若有害你之心,到哪儿不一样吗?”
她转目凝望他,恰逢日光穿透浓密枝叶,漏下细碎的金斑,斜斜投落在他浅铜色的俊朗容颜上,使得他深邃眼眸如有怅然。
淡淡一笑,宋鸣珂率先抬步,沿溪涧南行。
溪水清澈见底,可见游鱼徜徉,绿藓温润。流水渐缓渐浅,淙淙而流,却冲不散君臣间的猜忌。
二人走出五六丈远,细看山石林木如常,再无闲杂人等,秦澍主动开口:“那日,我和阿承带着边关急报,请求面圣,却遭元医官和余内侍多加阻挠……本已略感怪异。而后,我们二人跪在康和宫寝殿外,‘陛下’行至门口说了两句话,我便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