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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龙椅(重生)(45)

作者:花月鹄 阅读记录

霍睿言猛然记起一细节。

今日上午,品尝汤绽梅时,宋鸣珂问及元礼的妹妹,元礼语带遗憾,眼神黯然,双手紧掐白瓷罐,许久不松手。

当时霍睿言的关注点在于糕点与蜜渍梅花是否有异常,如今方觉察,他绵长的沉默,源于竭力隐藏的恨意。

“你妹妹……在他们手上?”

元礼一愣,笑得苦涩:“霍二公子心思敏锐,在下佩服。”

霍睿言并未因夸赞而滋生自得之意。

将心比心,倘若有人用他的至亲,如父母、长姐、兄长……或是宋显琛兄妹的性命加以胁迫,诱使他做坏事,他未必如自己想象中那般,能秉持一身正气。

眼前的年轻医官,有过,有功,有苦衷。

如他并非存心加害宋鸣珂,霍睿言理应将其拉回己方阵营。

暗叹一口气,他温言道:“睿言虽不才,如元医官有所需,我自会尽力而为。”

元礼错愕半晌,眸子水雾缭绕,哑声道:“霍二公子请尽快离开,对外务必宣称——圣上中了瘴气。否则,我俩惹上杀身之祸,再无旁人护她周全。”

这话戳中了霍睿言的心,但对方语焉不详,他绝不因三言两语放松警惕。

他试探问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等她醒了再从长计议,”元礼转目望向仍无反应的宋鸣珂,眼波柔柔,复而觑向霍睿言的刻刀,“你手不酸?”

“还能撑一阵。”

元礼无奈:“我撑不住,不跟你玩了。”

说罢,持针的手,逐寸往回收。

霍睿言见他主动罢手,当下缓缓收刀,拿软布裹好。

正欲开口劝抚几句,元礼手腕陡然翻转,快狠准朝他小腹一扎!

此人竟阴损至斯!

霍睿言暴怒之下,未能闪避,只觉腹下微痛,急忙提气,以手作刀,狠狠往元礼颈侧一敲!

元礼两眼翻白,身子晃了晃,瘫软在地。

霍睿言只想上前给他来两脚,跨出半步,顿觉半身酸麻。

明明没扎中穴位,何以有此症状?……针上有毒?

一时大意,竟着了这阴险小人的道儿!

霍睿言想唤人进殿,嘴巴翕张,忍住没吭声。

万一,来者不是余桐,而是被敌对势力收买的人……岂不引狼入室?

谁也不能轻信。

他跌跌撞撞扑向软榻,以仅余力气,摇晃闭目未醒的宋鸣珂。

“陛下……”

既然元礼断言,她只不过睡得深沉,或许唤醒她,才是最佳解决办法。

宋鸣珂犹在梦中,嫌弃地皱了皱眉。

霍睿言没把她摇醒,反倒把自己摇得头晕目眩,气没接上,支撑不住,重重伏倒在她身侧。

近在咫尺,他勉强凑到她耳畔,嗓音嘶哑:“醒醒!陛下……千万别相信元医官!”

宋鸣珂如羽扇般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终归没睁开双眼。

她美好如三月春光的侧颜,在他逐渐模糊的视野中幻成一束光。

针上的毒……致命吗?

尚未亲眼目见她苏醒、活蹦乱跳、笑展颜开,他便要坠入黑暗深渊?

无尽悔意,如汹涌浪潮,一浪接一浪,拍打他心中故作坚强的堤坝。

三个时辰之前,当她听霍锐承所言怒而转身离开,他何不厚着脸皮,紧随其后,一一辩个明白?

而丛林之中,她在他怀中颠簸,迷迷糊糊说的一句“来生……再会”,终将一语成谶?

他不甘心,就此消失于世上,留下无所作为的污名。

熠熠烛火刺目锥心,他闭上双眼,左手寸寸移动,覆上她柔软细腻的小手。

一点点,与她十指相扣。

用力,再用力,握紧。

陷进混沌之际,掌心内的小手轻轻动了动。

可惜,他再也无力睁眼。

…………

宋鸣珂疑心自己回到前世。

撞见逼她跳下悬崖的蒙面杀手,也遇到赶来救她、让她撑住的表兄。

甚至死前,她听见极其相似的一声怒吼。

唯一不同的是,她道出藏于心的谢意,且发自内心坚信,他们会再次相遇。

而她,必将加倍珍惜他。

记得重活之时,她认定自己死在大表哥怀中。

而今相处日久,她隐约觉得,兄弟二人武功同样高强,有没有可能……是成天陪在身边的二表哥?

尽管霍睿言有“嫌弃生病的晏晏”之嫌疑,可潜藏意识里,她更希望是他。

沉睡中,她仿佛听到叔父安王在远处大声说话,具体内容听不真切。

安王的话音,使她回忆起前世客居于东海之滨的日子。

那是宋显扬继位的第四年。

谢国公所辖地区发大水,堤坝决堤,百姓流离失所。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由此揭发谢氏一族谎报灾情、挪用军资一案。

病重的太后谢氏,抵受不住压力,在宋鸣珂冲动顶撞下,怒气攻心,撒手人寰。

七个月后,安王不忌讳她至亲离世时隔未满一年,接她到蕃地小住,让世子多加陪伴,助她平复心情。

琐碎片段翩然而至,宋鸣珂依稀觉着,她好像漏掉了至关重要的细节——当年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事。

她离京数月,一直蒙在鼓里。

朦胧中,又有年轻男子的嗓音入耳,似是二人争执。

她累得无心辨认,渐渐进入梦乡。

幽暗而阴冷的梦内,一只温热大手悄然与她相握。

最初温柔备至,继而不断使劲,攥得她好生疼痛。

强烈危机感,促使宋鸣珂蓦地睁目。

惊觉自己平躺在软榻上,她费了好大劲儿,总算从熟悉的檀木梁柱想起,此为保翠山行宫的殿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