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边到处都是挑着水桶的人,有他们大队的,也有别的大队的。江宁了解到,由于水源紧缺,前段时间,几个大队的社员为了争水,发生了械斗。最后公社领导出面协调,每一个大队每天只能派二十人来挑水。大家互相监督着,见谁违反规定就举报。
刘家河大队是青壮年轮流来挑,但也有人自愿每天都来的。
江宁只挑了两半桶水,步伐还不稳,晃晃荡荡的。自然,他被同行的人打趣嘲笑,江宁不以为意:“有多大手,端多大碗,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我大病初愈,总不能硬撑着吧。”
陈大山的侄子陈壮也在队伍里,他替江宁说话:“人家小江是技术人才,又刚生完病,能跟你们一样?一个个的,咧着个破嘴就知道笑话人。”
方朝阳也说道:“一会儿,我替江宁多挑几趟。”
陈壮是刘大家河队的地头蛇,方朝阳在知青中人缘好,这两人说话都有分量,他们一发话,其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江宁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挑着水桶爬上了岸,到了平地,喘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他隔一会儿就换一下肩膀,但饶是如此,肩膀还是磨得生疼生疼。他有点后悔自己没弄个垫肩,至少能让肩膀少受点罪。
他们一行人挑着水到了田里,浇地的人正等着,放下水桶,歇息一会儿,接着再去挑。
江宁正要跟着队伍离开,高雪华迟疑再三,趁人不注意,快步跑了过来,往江宁的水桶里扔下一样东西就跑。
江宁愣了一下,也没叫住她,等到离开人群,他拿出东西来看,原来是两块用碎布做的垫肩,江宁心说,高雪华真是个细心体贴的人。
垫肩上有两条带子可以系在胳膊上,江宁自己系不了,就找方朝阳帮忙。
方朝阳笑着问:“是雪华给你的?”
江宁点头,方朝阳感慨道:“雪华真是个好姑娘,对谁都好,感觉就像姐姐一样。”
江宁对高雪华的印象很稀薄,通过方朝阳的嘴了解一点情况。
他们刚到知青点时,大家都是背井离乡,倍感孤独,又都是一帮年轻人,除了个别人,大家处得像兄弟姐妹似的。
知青点实行集体制,大家统一交粮食,轮流做饭,通常是男女搭配。
江宁、方朝阳跟高雪华和另一个女知青王春和是一组。
四个人本来配合得挺好,方朝阳力气大又勤快,累活他包圆,江宁力气不大,但手很巧,做饭很好吃,人又爱干净。高雪华和王春和手艺也不错。
他们这个小组在知青中评价很高,大家笑言,都盼着轮到他们做饭。相反,另外一组成员袁国兴等人就受到了大家的批评和不满。这一组人,又懒又不肯用心,小组成员不团结,每个人都怕自己多干了,做饭更是随便糊弄,有时东西还莫名地减少。
袁国兴等人不反省自己,反而恨上了江宁他们,动不动就阴阳怪气,冷讽热嘲。
再后来,跟袁国兴狼狈为奸的男知青许正义,看上了高雪华,想跟她处对象,高雪华拒绝了。许正义心中愤愤不平,转头就跟人造谣,说江宁在跟高雪华有一腿,说他们四个男女关系混乱,方朝阳气得不行,在知青点大闹一场,最后,四人小组也不得不解散。从那以后,高雪华为了避嫌,连话都不敢跟他们多说。
之后,大家的蜜月期过了,各种矛盾开始显现,还形成几个小团体,知青点光锅灶就开了七八个。
江宁听罢也倍觉头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搞事业很难搞成,但要搞斗争太容易了,两个人就能搞得如火如荼。
方朝阳一路说,江宁一路听。
这一次挑水,有了垫肩再加上有了经验,江宁感觉轻松不少。
当然,还是很累。
到了晚上收工时,江宁整个人就像撒了架的架子车似的,走路都打晃,胳膊疼得抬不起来。
方朝阳还是活蹦乱跳的,江宁苦笑,真是同人不同命。
接下来的几天,江宁仍正常上工,好在第二天就轮到别人,江宁得以喘口气,跟大家一起浇地。
陈大山每天必看一次绿肥水,这天,江宁说道:“我感觉发酵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试试。”
陈大山早就等不及了,说道:“试试就试试。责任我担着。”
做为一个老农民,他把庄稼看得跟命根子一样重。看着地里的禾苗一片片枯死,心就跟刀剜一样。
听说要试浇绿肥水,大家都来热闹。这个消息也传到了王明成的耳朵里,他没出面,派王红星来盯着。
试浇还没开始,王红星就开始在人群中散播风凉话:“这要是再把庄稼浇死了,可咋办?老陈这人,到底还是太鲁莽了。还有那个江宁,仗着自个儿读过几本书,就开始信口胡说,要不咋说‘知识越多越反动’。”
陈大山的几个儿子气坏了,要去揍人,江宁劝他们:“陈大哥陈二哥,你们别急,咱们先浇了地再说,到时不用你们打他,让他们自个扇自个的脸。”
第八章 成功
陈家几个儿子在江宁的劝说下,暂时打消了揍人的念头。
王红星被陈家人一吓,不由得心生畏惧,瑟缩着躲到一边,不敢再当面说陈大山的坏话,可是他到底心怀不甘。
他一想到江宁是个知青,在村里没有什么根底,而且这小子文文弱弱的,也不像个说动手就动手的人,他的胆气又壮了,阴阳怪气地说道:“上次浇庄稼浇死一大片,这次又这样,今年的秋收可就完蛋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