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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九天(1110)+番外

船身掉了小半的干漆,略旧的上面还打了一块补丁的灰色帆布,还有船头用竹竿挑起的带有「盐亭绸布」字样的老旗,都向人们说明,这不过是一艘阿曼江上最常见的贩布商船。

实情,当然并非如此。

此刻,离王若言手下最重要的情报头目,掌管着离国庞大的情报网的余浪,正坐在船舱里,低着头,展看刚刚收到的重要书信。

他看得很认真,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地阅过,看完后,把书信轻轻合起,放在书桌上。

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左右手鹊伏不敢打搅他的思绪,屏息站在一旁,悄悄打量他的神色。

余浪凝望窗外,看着大大小小的渔渔船划着悠闲的调子从眼前缓缓掠过,淡淡开口,「天一黑,渔船都归家了。」

鹊伏见他说话,不知为何竟松了一口气,小心地问:「公子,大王的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你觉得大王会说什么呢?当然是震怒之下的斥骂。他已经从别的地方知道鸣王被同国大军追杀的消息,一猜就猜到我们这边是有意隐瞒,导致他无法抽调兵马对鸣王进行救援。他这次是真正的雷霆大怒,要不是看在我是他族兄,现在又管着整个情报网的分上,恐怕他已经在信里命我自尽了。」

鹊伏道:「大王绝不会这样做,他明白公子的忠诚,也知道公子对离国有多么重要。」

「是么?我可没有你那么有把握,隐瞒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做好被他处死的准备。」余浪苦涩地冷笑一下,目光却渐渐变得冷冽无情,「不过,只要可以置西雷鸣王于死地,毁了我离国最大的威胁容恬,就算赔上我余浪一条微不足道的性命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余浪的苦心,鹊伏这个一直待在他身边的人最为了解。

听余浪这样说,鹊伏心里既感动又难受,劝慰道:「公子的性命怎么会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正照公子料想的那样发展。大王这个时候才接到消息,已经对同国的现况难以插手,而且,属下已经查探到鸣王被同国以倾国战船困死在惊隼岛,甚至连三桅船队都调用了。不出几天,估计我们就可以接到鸣王的死讯。到那时,容恬一定疯了一样找同国拚命,我们就可以趁机了结他,为大王除去最忌惮的对手。」

「但愿如此。」

鹊伏有些惊讶,「难道公子有另外的想法?」

「这些年的经验告诉我,老天爷总能以让你无法解释的手段,改变你笃定会发生的事情,何况这次的对象是西雷鸣王。从前每个小看他的人都吃了大亏,包括我们英明的大王。」余浪神情肃穆地道:「如果他这次还能逃过同国大军的围剿,我就不得不动用最后一招了。」

鹊伏微微一震,迟疑着试探道:「公子指的是……烈儿?」

余浪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鹊伏面露不忍,「烈儿终究和公子有过一段情分,这样对他,公子心里过得去吗?」

余浪冷漠犀利的双眸,忽然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胸口隐隐胀痛。

「心?」他沉沉地呼吸几口空气,断然道:「我身上并没有那样的东西。你下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鹊伏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应道:「是。」离开舱房。

剩下余浪一人独自留在房内。

窗外天色已经黑了大半。

归家的渔船纷纷在船头点起小油灯,江面彷佛漂着无数闪亮的星星,既美丽又安宁温馨。

连贫苦的渔人都可以回家,有人却注定一生漂泊流浪,颠沛流离。

余浪苦笑。

也许不是注定,而是自找的。

他曾经有过一次机会,放弃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寻觅世外美境,盖个小房子,自己耕种,栽十来棵能结出甜美果实的果树,偶尔上山打猎,陪着心爱的人在山顶看日出日落。

这梦寐以求的机会,是烈儿给他的,连着自己的心一起捧到他面前。

他只需要伸手接过,就可以得到。

可他没有这样做。

他无情地拒绝了这个机会,同时,也无情地,踩碎了烈儿的心。

夜色渐重,余浪却待在空空的舱房里,久久不想回卧室。

卧室里躺着他最想见,却又最怕见到的人。

他想抱着这个人轻怜蜜爱,用所能想到的所有办法讨他欢心,用所有的力量保护他,宠爱他,却连面对这个人的胆量都没有。

他害怕面对这个人时,内心被煎熬得痛不欲生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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