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乔给他买了几十套卷子,根本写不完,有时候写着写着,写累了,直接在他哥屋里睡过去。
精力有地方发泄,夏明扬喊了好几次出去玩,叶朝都兴趣缺缺。
也有尴尬的地方,青春期的男生,每天在另一个人身上醒过来,有些反应瞒都瞒不住。
叶朝觉得丢脸,早上起来,弓着腰挪进浴室,出来看一眼不知不觉堆满自己东西的房间,微微皱眉,打算收拾收拾,今天就搬走。
陆星乔今天出去,洗漱完出来,以为他不高兴,走的时候弯腰亲他的眼皮,告诉他很快回来。
又说今天放假,不用写作业,等他晚上回来直接讲卷子。
“……”
叶朝磨着牙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谁特么要听讲卷子。
但陆星乔今天是真有事,前几天陆弘有个朋友,小孩马上小升初,结果这段时间突然非主流起来,要学古惑仔当大哥。
那家人听说陆星乔有带古惑崽的经验,千方百计联系上陆弘,要请陆星乔去吃饭,顺便跟他们传授经验。
“……”神特么带古惑仔的经验。
叶朝木着脸坐阳台上,磨着牙,越想越生气,手指在手机上用力戳两下,“咯嘣”一下,把最后一颗薄荷糖咬碎。
空调徐徐吹着,阳台上是清凉的风。
叶朝握着手机,眯着眼看外面逐渐阴沉的天气,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燥。
这种感觉在天上猝不及防掉下雨滴的时候达到顶点。
夏天的雨从来不讲道理。
早上还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刚过中午,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往下掉,几乎把行人砸死。
叶朝抿着唇,想着陆星乔不知道带伞没,低头看屏幕上的消息。
『太阳:送伞?』
『我哥:不用,马上到。』
叶朝顿一下,摁掉屏幕,没理,直接拿着伞出去等人。
他嘴里还含着一点甜味,推开门,往清湾路外走,找了个站牌就近站着。
因为大雨,周围人不多,大部分来去匆匆,奔跑或顶着包穿行在雨幕里。
天地间仿佛被巨大的雨幕包围,叶朝坐在站牌下,在漫天潮湿的雨水里,看见一辆银灰色的车在不远处的路牌下停住。
车窗摇下,里面的人微微抬眼,伸着脖子辨认清湾路的标志,对方西装革履,模样得体,是他不想见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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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朝抿唇,眼珠一动未动,视线淡淡扫向前方。
他上次这么心平气和的见到沈长海,也是上辈子的事了。
也是这么一个下着大雨的天气。
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会面,老叶去世,消息传回来,他接受不了,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
那天他发着烧,烧的很重,在教室里爬不起来,有人害怕他出事,直接跑出去找陆星乔,陆星乔去请了假,背着他回来。
那是看起来如往常没什么两样的一天。
然后他们发现家门口停了辆不认识的车,车身是灰色,折射着陌生又冰冷的光线。
陆星乔扫了眼被雨冲刷的车身,背着他进屋,客厅里除了匆匆赶回来的宋岚,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和一个面容柔美的女士。
女士走上来,看到他就哭了,男人沉默着,看了陆星乔一眼,然后跟叶朝说:“我是爸爸。”
叶朝趴在陆星乔背上,迷糊间,差点以为这个人在骂他。
但世界上就真有那么离奇的事。
他躺在床上,听身边的人断断续续告诉他,虽然他被叶清远养了十几年,但不是叶清远亲儿子。
十几年前,叶清远离家出走的表妹在医院产下一个孩子,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什么,她从医院带走的却是沈长海的儿子。
走投无路的女人把孩子带到叶清远面前,求这个不熟悉,但足够有能力的表哥,希望他能收养自己的孩子。
叶清远生性凉薄,原本无动于衷,但或许是缘分。
他叼着烟,淡淡看眼前跟他并不相熟的女人,结果一垂眼,怀里的小不点嘚啵嘚啵对着他吐泡泡,笑的跟猫一样可爱。
他跟李琅不会有孩子,那一瞬间,叶清远莫名觉得这小孩很顺眼。
他摁灭烟,伸手接过了叶朝,一养就是十几年。
十几年后,他去世,沈长海找上门,要把叶朝带走。
那段时间兵荒马乱。
数不清打量的目光,医院的亲子鉴定,还有叶柔掉不完的眼泪。
叶朝发着高烧,辗转在无数处理不完的事情中间,忙的焦头烂额。
他听沈长海跟他说十几年的想念,听沈长海跟他说陆星乔往后的大好前途。
尘埃落定后,他挂着吊瓶回到沈家。
沈家很大,但也空旷,沈长海工作忙,回来的次数很少。
大哥沈修大部分时间在外面自己住。
除了回来那天,身高腿长的青年坐在沙发上,看到他,淡淡说了声:“我是你哥。”其余时间很少回来。
空旷的屋子,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叶朝和叶柔在。
叶朝那时候觉得有些怪,但也没意识到是哪里不对。
后来他才意识到,沈家上下,没有任何人跟他说另一个孩子的去处。
闲暇时间,叶朝也曾给陆星乔发消息,都是闲聊。
陆星乔那边好像很忙,沉默很久,才问怎么了。
叶朝随口跟他说了几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往往很久回复,然后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少年人总是迟钝又敏感,叶朝隐约感觉到变化,态度也疏离起来,两人不咸不淡的聊着。
然后有一天,他看到陆星乔发了条动态,上面是他新联系方式,地址是国外某个多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