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关系的,倒是大师兄你的伤……”
“我自己来便可。”
见他坚持,白毓也不好再说什么:“好,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伤。我过来时遇见了大长老,他还问起你的伤势……”
揽月宗因为段菱杉的缘故,吸引了许多慕名而来的剑修弟子,但段菱杉当惯了甩手掌柜拒不收徒,教导这些剑修的重任便落在了大长老头上——如今被迅速成长起来的贺逸接过了一大半,大长老才清闲了许多。
大长老是个脾气暴躁的主,当初去调查清河剑派灭门之事,就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凌霄宗打起来。这几日贺逸闭关,没有了稳重可靠的贺逸在中间做缓冲,大长老早就烦不胜烦了,不管是他还是战战兢兢的弟子,都无比期盼着贺逸的归来。
“我无碍。”贺逸冲她笑笑,神色看不出丝毫异样,“帮我转告师父,我明日便去演武场。”
白毓没有多想,又轻声嘱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她雀跃地想,今日总算把一直藏在心底的话说出了口,她本以为大师兄会生气,会大声斥责她,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不管是师父还是大师兄,都是值得她好好珍视的人。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她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她可以遵循自己的心意而活。她可以继续走医修的路子,悬壶济世,救人于水火之中,也可以试着再度拿起剑——作为杀人凶器的剑她不敢碰,但若是用来保护自己和重要之人的剑,她有何不敢的呢?
她还可以帮助鹤水村那些和她有相同经历的女孩子,让这场延续了许久、牵扯到无数无辜之人的悲剧到此为止。
她对着门外的月色弯起眼,笑意盈盈,张开双臂迎接轻柔的晚风。
敬过往,敬未来。
敬杯中酒,敬此间月。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她关上门时,贺逸骤然变得幽深的目光。
第26章 恩断义绝
白毓到达鹤水村时, 白母已经做好一桌子菜等着她了。
她比几天前见面时苍老了许多,脊背深深佝偻下去,头发因缺少打理而乱蓬蓬的。白父坐在对面, 神色凝重,自她进门目光便紧紧追随着她。
“我收到了你们的信。”白毓没有遵从白母的意思坐下,站在门口道, “我先前已经
和你们说过了, 我弟弟他是中了邪修的功法, 我只能尽力保住他的命……但他体内的生气已被邪修抽走, 抱歉,我无能为力。”
她衣不染尘,清丽脱俗, 同她憔悴的父母截然不同, 只是静静往那里一站,便可谓蓬荜生辉。
对于这封信白毓本想装作没看见, 但又转念一想,既然大师兄那里她都能说清楚,那白父白母这里为何不能呢。
也好,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她从前想, 待他们老去就好了, 她修仙之人拥有漫长的岁月,有什么值得斤斤计较的呢。
白母拉着她的袖子:“先坐先坐, 你这几天忙得很, 我们一家人都没时间说几句话……”
“不了, 我还有事要忙。”白毓笑笑,“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白父道:“叫你坐你就坐。”
白父暴躁易怒, 说话时已经有三分不耐,幼时惨痛的经历让白毓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已经被白母拽着坐下了。
她蹙了蹙眉,最终没说什么。
“小玉儿啊,自从上次见你那一面,娘念你念得紧,天天梦到你……”白母捧着她的手,不断摩挲着,“娘以前就经常想,我的小玉儿长大后是什么样呢,我说肯定是个又乖巧又听话的大姑娘,漂亮得很,让谁看见都忍不住心疼……”
“你爹不同意,他说你胆子小,遇见事也不敢说,在揽月宗根本就混不下去……害,你看,还是娘说对了吧。”
白毓微微垂下眼,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白母脸上有些挂不住,接着道:“你这些年在揽月宗怎么样?没有人欺负你吧?”
“嗯,我挺好的。”
白母悄悄抹泪,又扯了许多家长里短的话,终于将话题扯到她昏迷不醒的弟弟身上。
“小玉儿,你师兄说你是很厉害的医修,你弟弟被邪修害了,你既然能救那些女娃,一定也有办法救你弟弟的对吧?”
白毓闭眼叹了口气,心想果然如此。
尽管早就料到结局,她却依然感到失望。
“他行拐卖幼童之事在先,与邪修合作在后,我……于情于理,我都不会救他。”
白母起身倒了杯茶,满是茧子的手将茶杯推到她面前。
“先不说这个了,你大老远回来肯定累坏了,来,喝茶,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白父冷哼:“这里本就是她自己家。”
“啊,是是,瞧我说的什么话,都怪我太久没见过小玉儿了……”
白母的笑容中带着明显的讨好之意,她微微低着头,一只手下意识绞着衣角,时不时偷看白毓的脸色。
白毓有些怔忪,无端想起那次她以为是永别的时候,他们也是一样的表情。
那时邪修的事才过了两三年,鹤水村粮食产量锐减,有能力的年轻人纷纷逃离了这里。白家本就不纯靠种地为生,因此一直就这样将就着生活,直到村里有人站出来,说可以把家中不想要的女孩卖给他,既能少一张嘴吃饭,又能带来一大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