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白当下眉头一皱,大步走了过去。
是一个坟冢。
坟冢上写着四个字——笑笑之墓。
南宫白忽而想起之前长平帝登基后跟他所说的话:笑笑已死于重州,若是弘安帝不信的话,尽可让人去重州梅林处寻一座坟冢。
当初,他只当作是气话,也未派人来查探。
如今一见,他猛然一惊。
他眉宇间陡然升起了股怒气,他瞪着身前的青衫男子,叱道:“你是何人?”什么笑笑已死于重州,都是胡话!胡话!
青衫男子很明显的一怔,扭头一瞧,还未来得及说话,面上便起了恭敬之色,只听他道:“啊,原是平王。哦,不不不,是陛下呀。草民叫做方进,陛下记得么?”
南宫白狐疑地打量了青衫男子几眼,很明显的,并不认识这个男子。
方进转身对南宫白作揖一拜,而后才开口说道:“当年陛下府中的笑笑姑娘身染重病,便是让草民去医治的。”
南宫白闻言,依稀有了些印象。
方进继续道:“草民与笑笑姑娘也算认识一场,正好今日正值先父祭日,剩余了些元宝香烛,草民便顺带来拜祭笑笑姑娘了。”
南宫白横眉冷道:“以后再也不许拜祭了。”
方进一愣,见他面色冷淡,唯好摸摸鼻子,应了一声“是”,而后弯身捡起地上的元宝香烛,“那草民先行告退了。”
南宫白不语,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坟冢,双目紧紧地落在“笑笑之墓”四字上。
方进转身,叹了声,低喃道:“唉,真可怜。若是笑笑姑娘没死的话,孩子也该有一岁了。”
微风轻起,南宫白只觉自己瞬间窒息,全身寒冷。他猛然捉住方进的左肘,眼睛鼓得跟铜铃一样,“你说什么?”
方进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春寒料峭,南宫白浑身哆嗦着,不知是心冷还是身冷。他放开了方进,唇上毫无血色。他的脑子里使劲地回想着长平帝在登基大典的那一日。
若是按照时间来算,那时该有三四个月了。她面色似乎有些苍白,一身厚重的衮服掩住了她的身子,完全看不出肚子的大小。那一夜,她与他对弈,末了,眼神含恨,他刚开始还以为是她怨他选择了如雪为后,却未料到竟是这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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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白急急地回了行宫,在秋水阁里,他唤来了暗影。
他问道:“北国最近有什么动静?”
暗影如实将半年以来北国朝中发生的大事一一道来。
南宫白却是眉头一皱,摆了摆手,“这些朕都知道,不必说朝廷的,朕要知道的是皇宫。北国皇宫里可有什么大事?”
暗影一愣,仔仔细细地想了遍,硬是想不出北国皇宫里究竟有什么大事可以发生。北国女帝后宫只有皇夫一人,后宫争宠断然不会发生,如此一来,也更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暗影想了甚久,最后才硬憋了句出来:“回陛下,要是说大事,长平帝与皇夫之前不知因何事而冷战了大半个月,前些时候才和好了。”
南宫白面上若有所思。
暗影瞧了一眼弘安帝,又垂下了眼帘。
南宫白问道:“可知是什么事情?”
暗影这次很老实地回答:“回陛下,不知。”
南宫白心中疑心更重了。长平帝与皇夫感情之好,整个中原无人不知晓。冷战冷战……其中定然有蹊跷。
“陛下……”暗影忽然想起了一个传闻,他迟疑了会,才张嘴说道:“前阵子,北国宫中有个传闻。”
“什么传闻?”
暗影说道:“有一夜,长平帝和皇夫歇息于紫鸾殿时,有宫人忽闻婴儿啼哭声,万分惊诧,而此时,长平帝面色冷淡,皇夫则是面色铁青。后来,宫中就有传闻,说那道婴儿啼哭声并非幻听,而是长平帝与外人所生的私生子,”顿了下,暗影恍然大悟,“如果是真的话,那么长平帝和皇夫前段时间的冷战就解释得通了。”
南宫白心中猛然一紧。
“立即派人潜入紫鸾殿,查探传闻是否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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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暗影离开后,南宫白走至窗边,沉思了起来。
当初,他派人查探,仅是查出笑笑被如雪毒打了一顿,并未知晓她腹中已然有了他的孩儿。他也曾质问过如雪,如雪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的嫉妒,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承诺以后绝不再犯。如雪当时神色颇为诚恳,双眼隐隐含有泪光,他虽是心疼笑笑,但也不舍如雪。
要怪也只能怪他同时喜欢上两个不能相容的女人。若是她们两个可以和平相处,他也无需烦恼了。只可惜,笑笑性子烈,如雪骨子里也不喜笑笑,他夹在中间,实在两难。
而如今,一个是敌国女帝,一个是自己的皇后。无论怎么说,他自是会站在自己人身边。身居高位,很多东西不能两全齐美,就算他再怎么喜欢笑笑,在国家面前,那份喜欢不值一提。
只是现在却不同了。
若是如今在北国皇宫里的婴儿是他的血脉,他定会夺回。
南国皇家血脉,又岂能流落到他国皇室?
他眺望远方,绿山连绵,好一派锦绣河山。
如今,雪国并入南国,只要他能拿下风国,不出三年,亦能拿下北国。到时,北国女帝也不复存在,有的也只是南国西宫皇后笑笑。
玲珑剔透柳涵风
玲珑剔透柳涵风 五月,夏至。
宫中的火炉,棉衣,斗篷已然见不着了,宫娥们也换上了薄薄的绸衣,手执纨扇,消热气。凰云宫里,云子衿正嘱咐着奴仆,将冰库里的冰块运来,安置在宫殿的各个角落里。
早朝过后,萧宁也难得抽出空闲的时间,陪着子衿在凰云宫用午膳。
冰块渐融,殿内凉意阵阵。
两人用膳毕,萧宁倚在子衿的身侧,神色慵懒,眼睛半眯,活脱脱像是一只不久前藩国贡献来的波斯猫。子衿噙着抹淡笑,手搭在萧宁的腰肢上。
周围的宫娥皆是低垂着眼眸,偶尔悄悄抬眸偷看一眼,心中不由感慨道:帝夫之间的浓厚情谊,实属教人羡慕。
窗外吹进一阵风,带着夏季的暑气。萧宁眉毛轻挑,“今年的夏季似乎提前了。”
子衿道:“想来云州城荷香山庄里的荷花也差不多开了。”
萧宁斜睨了子衿一眼,叹道:“唉,今年是多事之秋。南国对我们北国虎视耽耽,风国的事也未定下来。如今,即便是出现十个太阳,也不能去避暑了。”
子衿闻言,却是问道:“风国掌权的可是柳涵风?”
萧宁点头,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传闻中柳涵风生性风流,只不过传闻终究是传闻,我记得子衿为相时,曾去海国谈海运之事,子衿可知柳涵风是个怎样的人?”
子衿沉默了好一会,似在努力回想,许久他才道:“沉默寡言。”
萧宁一愣,“沉默寡言?”
子衿点头,“当初海国太子接见我时,从头到尾,甚少说话。如今想起,那时他不过仅是说了句:好,此事便这样办。”
萧宁喃喃:“柳涵风……”
子衿忽而蹙眉,捏了捏她的腰肢,“你们总会有碰面之日,不过见归见,宁儿不能违背之前的承诺……”
萧宁再愣,心中很是不解。
柳涵风与他们之间的承诺有何干系?
子衿瞥了她一眼,悠悠地道:“柳涵风此人性格虽怪,但样貌可是惊为天人。你见过柳后,必然也能想到柳后之弟的模样。”
萧宁眼珠子转了转。
她初见柳如雪,却是被惊艳到了,想来柳涵风也差不到哪里去。柳如雪手段毒辣,不知柳涵风是否也跟其姐一样。只不过,这似乎跟她与子衿的承诺也没甚么干系。
蓦地,萧宁一怔。
她忽然屏退周围的宫娥,待到只剩他们二人时,萧宁才哧哧地笑了起来。她转过头,眼里带了丝丝笑意,明亮得让外头的阳光也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