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
萧宁一颤,眼睫一扬,声音带了几分颤抖。
“……南宫白。”
两人相望一眼,皆是可见对方眼底的惋惜。南宫白心中一动,方想去握住案上那只纤纤玉手时,萧宁忽然执起酒杯,仰头大大地喝了一口。
南宫白叹道:“以前你从不这样喝酒……”
萧宁也叹道:“以前我从未想过我们会有这样的结果。”
火炉里的炭火孳孳地响着,细碎的火星偶尔跳跃出来,旋即又消失在冰冷的地上。附着声声叹息,萧宁连喝了数杯,直到面上微有酡红时,她方放下了酒杯,抬眸对南宫白盈盈一笑,“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如今你我皆有家室,你有三千妃嫔,我亦有三千夫郎,你有女承欢膝下,我亦有……”
萧宁脸色蓦然一慌,但旋即又恢复正常,扯唇一笑,“总之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南宫白倏然目光犀利地望着萧宁,“亦有?北国皇夫已然离开数年,莫非是风侍郎的?”
萧宁眉头微蹙,“不管是谁的,都是我北国的孩子。”
南宫白面色绷紧,眼底似含有极大的怒气,他一字一句地道:“前些年,我回过平城,遇见了方进。”
萧宁神色不变,垂眼为自己添满了酒,“哦?”
南宫白盯着她,蓦然发现她执着酒杯的手竟在微微颤抖,他眼神愈发深沉,“方进告诉我,你曾怀了我的孩子。”
萧宁神色一变,酒杯里的酒不小心溢了出来,她抬眼瞪着他,“胡话!方进在胡说!”
“是吗?”南宫白眼里深邃万分,“你我多次欢好,要怀上也并非难事。”
“你……”帐外忽传一阵马车辘辘声,萧宁耳尖一动,她腾地站起,“弘安帝,过去之事休要再提。我们战场再见!”
南宫白双指轻叩案面,他慢条斯理地说:“笑笑,是我的就是我的,这一点,即便沧海桑田,也不会改变。”
萧宁面色一冷,高傲地俯视着他,“有些东西从未属于过你的,即便沧海桑田海枯石烂,也不会是你的。”
两人再度僵持,气焰不分上下,一时间营帐里气氛僵到了极点。
恰逢此时,一道脆生生的稚嫩声音传来,在这满是粗狂男子的军营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萧宁和南宫白也不由得同时一怔,僵持的氛围瞬间瓦解。
“苏哥哥,我以后也可以参军打仗吗?”
含笑的声音也一并传来,“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
南宫白心中一颤,目光触及萧宁花容失色的脸,更是笃定此时的想法。他猛然起身,也顾不得萧宁的阻挠,直直往外走去。刚掀开帘子,就见不远处有一裹得厚厚实实的男娃子,正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四处张望,那眉目,那耳鼻,竟像极了他孩提时的模样。
南宫白浑身颤抖,刚要往前迈去时,身边却倏然刮过一阵风,再定定望去时,方才还在营帐里的萧宁已是站在那孩子身前,完完全全挡住了他的视线。
萧宁眉目含怒,呵斥了绿萝一声,“你怎可如此大意?竟将青儿带至战场!”
绿萝低眉垂眼,“是绿萝大意了,绿萝明日立即带青儿回宫。”
萧宁依旧神色不悦,她摆了摆手,“先带青儿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待会再说。”言讫,她急急地将青儿塞进了绿萝的怀里,绿萝敛了神色,匆匆带着青儿进了一座营帐里。
南宫白神色有异,他大步上前,刚想拦住绿萝,却被苏莫离伸手挡住。
“弘安帝陛下,我家陛下已为您备好马,请。”
弘安帝皱眉,扭头望去,却不见萧宁人影,他冷冷地扫了苏莫离一眼,“不必。朕的人马已在外面等候,不牢长平帝费心。”说罢,拂袖而去。
苏莫离望着南宫白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消失后,他方转身走进了萧宁的营帐里。刚进去,就闻到了阵阵酒气,再见萧宁两颊上的酡红,他目光微闪,心中颇不是滋味。他在萧宁身侧坐了下来,瞅着她,“陛下的美人计看起来效果不错。”
“莫离的易容术也愈发精湛了,竟在短短瞬间,改了青儿的样貌。”萧宁反瞅着他,“方才初见时,我差些就以为青儿是弘安帝的孩子。”
苏莫离淡淡一笑,“陛下过奖了,孩子容貌极其易改,不过是寥寥数笔。”
萧宁叹了声,眸里浮起丝丝忧愁,“我只望绿萝不要怨我。”
苏莫离道:“方才我为青儿易容时,绿萝姑娘未曾多言一语。想来绿萝姑娘该是明白的。”
萧宁点了点头。
飞林三战生擒王
飞林三战生擒王 当夜,绿萝送来了湖碧祥云羊脂玉枕。萧宁抚着玉枕一角,余光瞥着低眉垂眼的绿萝。她穿着明红烟罗掐花衫子,乌发上簪了朵合欢珠花,垂下的红色珠子衬着白嫩的耳朵,格外让人怜惜。
萧宁不经意的就想起了罗律。其实,比起罗律,绿萝跟她的日子还更长。十多载的主仆之情,她亦是惜若珍宝。
“绿萝,待战事结束后,朕给你指一门亲事。你……可有心上人?”
绿萝抬眼,幽幽地看着她,“陛下,如今绿萝无所盼,只愿一心一意照顾青儿。只要可看着青儿快快乐乐成长,绿萝便再也无所求。”
萧宁暗叹一声,今时今日,绿萝看她时,眼里竟也有了惧怕,一种对帝王的深深的恐惧。她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只是无论如何,这一步她必须要这样走。
“绿萝,朕应承你,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青儿。”
绿萝跪下拜谢,眉目里是敬畏而疏离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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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冰雪初融,战鼓擂动,北国与南国再次对战。飞林城下,将对将,兵对兵,刀光血影,战火纷飞。
南宫白站在城墙之上俯望着战况,环顾了许久,依旧未曾看见那道秀丽的身影,心中忽有不好的预感。再次环顾,也不曾见到北国军师的身影。
北国军师苏莫离,这人在北国传得极神,就连南国军队里也大有所闻。上次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去了他的粮草,听闻就是这苏莫离所献的计。
如今大战在前,统领不在,军师不在,这让南宫白不得不心生警惕。他虽有红衣大炮在手,但也只剩下两尊,一旦用尽,后果则是不堪设想。如今北国南国相差巨大,飞林此战,北国兵力较之他的南国已是多了一半,若是长平帝当真要和他长久作战,他是万万耗不得的。
这些年来,南国天灾人祸不断,再加上这场南北之争,国库已是所剩无几。若非是这些混账的天灾人祸,南国断断不会败得这么快。飞林城若是守不住了,南国也几近等于拱手相让了。
南宫白面色十分沉重。
实则,这场南北之争是他先挑起的,他本以为会有六分胜算,却未曾料到战役开始后,国内起义不断,一时东边大火,一时西边旱灾,而北国又势如破竹长驱直入。这场本有六分胜算的战役,到了后来竟是连一分胜算也没有。
但是只要他可以守住飞林城,拖延住北国三日,到时援军一到,孰胜孰败亦难有定论。
思及此,南宫白神色一凛,他传令下去。
“无论如何,都要守住飞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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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离战场约有十里远之外,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里,萧宁手握一本书册,纤纤玉指偶尔抬起,翻动着书页。几案上沏了壶茶,是百花茶,以腌制的多种花瓣用温水泡之,味道极香,十分适合孩子的口味。而几案另一旁,青儿端端正正地坐着。
“青儿,宫中太傅可有教你识字了?”萧宁搁下手里的书册。
青儿点头,“回陛下,司马太傅每日都有教青儿。”
萧宁眉毛微挑,“哦?你娘亲眼光不错,司马明日知识渊博,是个好老师。他教你习了什么?”
“司马太傅教青儿习了《三字经》,还有《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