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凝还要再给,薛云卉坚决不要,相让了一番,顾凝看出了她的坚决,只好道:“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去寻那茶铺便是,万不要自己受了苦。”
薛云卉被他说得,竟然鼻头有些发酸,缓了半天,才把这酸劲儿压下去。
天底下怎么会有顾凝这样好的人呢?
是因为有鬼侯爷那样的坏蛋,所以才有顾凝这样的好人吗?
……
连着两场绵绵小雨下过,涿州的天气总算凉了下来。
薛云卉给阿荞穿了件厚些的单衣,正是刘俏前些天给阿荞刚赶出来的。
阿荞自己打量了自己一番,又卷了卷略长的袖口,笑嘻嘻道:“姑姑,我给爹爹看看去!”
听着她姑姑说好,她便蹬着小短腿往薛云沧房里去了。薛云沧早已伏在案前不知多久了,阿荞跑过来,他都没察觉,直到阿荞小声喊爹爹,他才恍然从书案中抬起头来。
“阿荞来了。”他放下笔,抱起了女儿。
阿荞坐在他膝头,拽着自己柳绿的新衣给他看,薛云沧笑眯了眼睛,“嗯,爹爹的阿荞更俊俏了!”
说着,捏了捏她的发揪揪。
阿荞嘻嘻笑,抬起头来问他:“爹爹写了这么些天,写完了吗?”
薛云沧淡淡地笑了笑,“还没有。”
“可是爹爹写得眼下发黑好几日了,不知道的人观爹爹面相,定说爹爹有不孕之症!”
薛云沧听得一愣,阿荞却突然哎哟了一声,“不对,这是说女子的,爹爹是男子呢!”
薛云沧哈哈大笑,揪了揪她的小耳朵,“学艺不精!小心出门被人拆穿!”
阿荞往他怀里直钻,“阿荞就是一时记错了!”
薛云沧抱着女儿,笑了几息,薛云卉便过来了。
“阿荞这是闹什么笑话了?”
薛云沧欲答,阿荞直起身子就捂了他的嘴,“别告诉姑姑,姑姑肯定笑话我!”
薛云沧又是笑,薛云卉道:“小丫头肯定拿骗巷子里小孩的本事,骗你爹爹了,结果就被你爹爹拆穿了,是也不是?”
阿荞说猜错了,“我自己拆穿的!”
这回连薛云卉都笑了。
三人笑过,薛云卉让阿荞出去玩,同薛云沧说起话来。
“哥哥何必这么急?你这病刚好些,回头再反复起来,她一番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薛云沧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说无妨,“还不至如此。”
他看看案上堆积如山的书卷纸张,心里只想再快些把这些东西写完,早日让此事有个了结。
卫慕同薛云沧朝夕相处这几月,两人的关系早已变了三变,卢婶私下小声同薛云卉道:“我看着大爷的样子,对卫姑娘很是不一般。卫姑娘对大爷自也是,很是不同呢!”
很可惜的是,就在卫慕快把薛云沧治好的时候,戚氏回了涿州,没多久便三天两头地往家中寻事,卢婶说那两人明显不如前些日子戚氏没回来的时候好了。
薛云卉问她怎么个不好,卢婶道:“大爷想着自己没有功名,带着孩子,还有前头的妻子三天两头地找上门,怎么好意思这么拖着卫姑娘?卫姑娘虽知道大爷对戚氏无意,可那到底是荞姑娘的亲娘不是?也不好意思如何了。”
自那开始,薛云沧便收拾了书案,又拾起笔来。卢婶不晓得他写的是什么,只说是从早到晚地就不离开。
后来卫慕家里来了人,把她带回去了,薛云沧更是不离那书案了。
薛云卉回了家中,特特问了一会,薛云沧倒也不瞒她,她才晓得他是在准备两样东西——往京中极富盛名的远山书院投名的文章,和一册他多年辨识草药所著的药藉。
前者,薛云卉明白,今岁不是考举之年,薛云沧不得下场,若能得了远山书院对他文章的认可,那比中了举还强上许多,算是个学名。至于后者,薛云沧自己笑着给了解释。
“我没有实在的功名,家徒四壁,还带着孩子,她不弃我,我却不能让她为难。这书集我多年所见所闻所验,献给她父亲,也算是我的诚意了。”
薛云卉跟着他叹气,若不是梧桐庄子活当的期限年底便要到了,她便把攒的钱都拿出来,把这个家装点装点,给她哥哥娶亲。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情郎什么的她不需要,看着薛云沧与卫慕有情便是极好,钱总是可意再赚,这一段姻缘若是错过了,实是可惜。
好在薛云沧有一身好学识,倒比她攒的那些小钱,可靠许多。
不过薛云沧这般费心费力地急着赶,薛云卉看着还是有些舍不得,她刚要再劝,却见薛云沧突然站了起来。
外间是卢宁的声音:“大爷,姑姑,京城来信了!”
第200章 进京
是卫慕的信。
薛云卉看完之后,眉头便拧成了疙瘩。再抬头瞧见薛云沧指尖反复摩挲信上的已干的水迹,薛云卉更是抿了嘴去。
卫慕被抓回家中,倒没受了什么打骂,只是她父亲,那太医院的院判大人坚决不让她再学医,还立时要找了人家将她嫁出门去。
卫慕不愿自是没什么效用,她母亲已是奉她父亲的命令,替她相看起来了。卫慕在信中道,眼下她父亲已是替她挑了一户正经的读书人家,许是不久便要定亲了。
她母亲从前同她提起过这户人家,说是虽是家风清白,却甚是刻板,估计不会让她继续学医,且这家人似是谋了胶东那边的官,就快要上任去了,若要成亲,定然很快了!
这封信自然不是卫慕的凄惶感叹,信尾处,那水迹重重的地方,模糊的墨迹却明确了她的意思:她宁肯天涯流浪,也不要屈服于父权,若是薛云沧愿意,她廿七酉初在京城的西直门口等他。